王爷卖瓜 作品

第八十一章 火上浇油

“你猜怎么着,”皇帝的语气甚至有点玩味,“查问一圈,竟然无人能说得出舅父坠亡的详情。”

穆淳从片刻的猝不及防中反应过来后道:“陛下可要亲自问他?”

皇帝轻笑一声,摇动食指道:“没有那个必要,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管他的必要呢?”

穆淳低着头,只怕稍微有点动作便会走漏他满脸的惊恐。

“舅父当初能容他挟制,为的也是用他找温氏遗藏,既然已经诸事已了,自然用不着他了。”皇帝道。

穆淳那句习惯使然的“陛下圣明”始终没说出口。

“对了,自从你们回来,京中多了不少生面孔,那些所谓的‘江湖中人’该不会在打诏狱的主意吧?”

穆淳不由得一抖,抬起头时正好对上了皇帝的目光。该说不说,先前闻南曜来找他的时候,他确实隐隐发觉闻南曜有这个念头。

“你觉得呢?”皇帝问。

穆淳心思灵活,“诏狱里又没有稀世珍宝……”他迎着皇帝的视线佯作思索,“陛下的意思是他们要劫狱?古往今来,闻所未闻。”

皇帝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道:“累坏了吧?回去歇着吧。”

穆淳心中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老实告退。行至大殿门口,他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有块莫名其妙的影子在靠近,诧异抬头之时,一支利箭歘的一下从他耳边飞过,长驱直入奔向他身后而去。他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殿外戍卫的羽林军已经冲进殿中。

“有刺客!护驾!”

皇帝疾目而视,竭力侧身惊险地躲开,那支飞箭一路前行直至钉进了殿中的承柱。

羽林军还未在皇帝身边形成合围防卫之势,殿外又传来爆裂声,随后又是一串坠地的动静。

皇帝冷着脸指了两个侍卫去看护穆淳,穆淳却指着殿外地上的几团正在着火的东西让他们去灭火。

侍卫们手搭刀柄上前查看,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迅速把火扑灭,禀报道:“陛下,侯爷,似乎是些碎木,已经辨不清是何物件了。”

僵持许久,再无危险迹象,皇帝拨开侍卫行至穆淳近旁,殿外根本没有什么刺客的身影。

“陛下,事有蹊跷。”穆淳低声道。他正面看着箭射进大殿,却并从未看到有什么可疑人影。

皇帝比他看得更清楚些,扭头看向了承柱上入木三分的箭。侍卫用短刀将箭撬下呈上来,皇帝捻着箭杆看了一圈竟笑出了声。

箭杆上刻着五个蝇头小字:逆贼温凉上。

穆淳也看清了上面的字:“真是个疯子!”

殿外有人匆匆来报:“陛下,方才撤宴的宫人禀报,在一张席面上发现了逆贼温凉留的字迹。”

皇帝吸了口气,下半张脸令人望而生畏的笑意持久不散。

常思易偷揣着酒壶回来时已是黄昏,好不容易塞进牢中,杨臻只接了酒却并不喝,不是嫌酒差,也不是怕被投毒,只因他深知自己受心痹折磨,根本不能沾酒。常思易并没有发现他的问题,只顾着讲述在典礼上的见闻。毕竟此处光晦影重,他从未看得清杨臻具体的样子。

外头有人呼喊,常思易原本没听清,应了一声后才知道是诏狱中庭走水了。

常思易赶过去救火之时,杨臻所在的地方已可以闻到烟味。远处叫喊喧嚷,显得此处有些寂寥。

有脚步声靠近,打扮成狱卒的温凉站在栏外看着背靠栅栏的杨臻说:“你应该是唯一一个被关进诏狱的温家人。”

杨臻扇了扇眼前隐约可见的烟雾问:“你该不会是要用毁了这里的方式弄我出去吧?”他知道温凉一路跟来肯定不会放着他不管,但这种法子实在太温凉了。

温凉叹了口气:“狗皇帝想杀你,从这里救你不容易,那就先把你挪出去,接下来的事你那帮弟兄总能解决得了吧。那是酒么?给我吧。”他把自带的火油泼到连廊角落,又扔过去一管吹燃的火折子,眼看火势起来之后直接把酒壶砸了进去,火焰爆裂溅射,瞬间凶猛起来。温凉扔下一句保重后,喊着“快来救火”跑了出去。

杨臻注视着角落里越烧越旺的火,这架势,若不是有方才的嘱咐,他真会以为温凉只是想烧死他。

消息很快传入宫中,那时皇帝正在观摩一张紫檀桌底下一张桌底刻着“温凉到此一游”,笔迹与箭矢上的别无二致。何况这张桌子看材质看位次,原本应该坐在此处的人甚至算得上位高权重,温凉怎么可能在这里留字?多半是有同谋藏在宫中……

陶侃匆匆来报:诏狱走水,受损严重。

“杨臻呢?”穆淳率先发问,也因过分紧张而未能发现皇帝斜了他一眼。

陶侃看了皇帝一眼,答道:“所看押的犯人并无折损,只是牢狱损坏严重恐怕暂时不能容纳这些罪犯。”

“去告诉臧老大人尽快帮忙收容。”皇帝道,“可知火事起因吗?”

“尚不明确,臣等正在全力调查。”

皇帝点头称好,陶侃应声要退,却又被唤住。

“且慢,杨臻是吧,”皇帝不动声色地看了穆淳一眼道,“把他带上来,朕要见见他。”

陶侃揖身听差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支支吾吾道:“禀万岁,杨臻……被救出来之后便昏倒了,一时……”他的话越说越低,穆淳也没能等他耗下去,着急问:“是不是他心痹症犯了?”

皇帝又瞄了他一眼。

陶侃被问懵了,结舌道:“下官不知……”

“带来,有什么病让太医去治。”皇帝道。

证物留存,人群差散,皇帝有意让穆淳也退下,但穆淳沉默许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道:“臣有一物要承于陛下!”

诏狱走水的事在京中一石激起千层浪,臧觉非忙着给无处安放的诏狱罪人分门别类,其他诸多官员一波接一波地请求面圣阐述利害,说到底也不过是关在诏狱里的人个个不同凡响,他们都是利益相关者罢了。不过到底他们也没能见到皇帝,包括心急如焚、火烧火燎的闻南曜等人。

闻南曜不情不愿地被闻训古派人拖回家之后才知道潘峤和花千树找了过来。

说来可怜,花千树袭爵之后始终未与太师府有多少亲近,毕竟闻训古和杨熹面上再和蔼,起码年轻一代之间的隔阂实在难以拉近距离。相较之下,潘峤这种浪荡公子哥在花千树面前反倒更吃得开,他们二人走得也更近。

“光潜,我才听我爹说若佟回来了?还被关在了诏狱?”潘峤省去寒暄,直奔主题。

闻南曜愁得头痛欲裂。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他在找寻温氏府库的事上立了大功吗?”潘峤追问。

花千树一路旁观半天,过于平淡地说:“功是功过是过,功过相挟难以论说,何况他身份尴尬,万岁怎么会轻轻放下。”

闻南曜看向这个冷静理智的明眼人,花千树说的正是连日之间他不愿也不敢面对的。

这样的话早在见到闻南曜之前花千树就对潘峤说过,但潘峤总有其他遐想:“不会吧?万岁爷不会真杀了他吧?”

闻南曜自掐眉心道:“不知道,自打回来圣上就让我休沐,这几日接连求见都不得应许,实在不知圣上是何心思。”

潘峤看见柴心柔和太师夫人杨熹往这边过来,又问闻南曜:“你们为什么要带他回来?让他在江湖里待着不行吗?”

这样的话听多了,闻南曜也会自我怀疑,如果从一开始就让杨臻直接逃走呢?以朝廷的本事应该也抓不住他,何况还有自己能在朝廷这边暗中帮他,怎么不比现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