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亦是蚍蜉撼大树，天地一刀斩过往
洪光四十九年，7月8日。上午7点分。
一道青云飞至武安大学上空。
“师才明，出来受死——”
许竞的声音如海潮般由远及近，响彻半座大同府城！
他脚踏青云，俯视着下方的武安大学。
当初师才明为了李飞之事，单枪匹马杀到省城，当着所有人的面叫他出来，并将他击败。
此事让他颜面扫地。
如今终于可以还回去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武安大学内的一众师生都感到诧异，不明白谁敢对师校长如此不敬？
与此同时，身在政务大楼的边镜如也听到了许竞的声音。
他前天同样收到了李飞的提醒，所以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当机立断，他以镇守使的身份下令城内两百多名御营军立刻赶去武安大学支援！
“止戈总院！正法总院！城卫军！集中所有精锐，全部去支援师校长！”
边镜如接连不断地下达命令。
“可是大人，这样一来，您的安全”
身边的秘书忍不住提醒道。
“现在我的安全不重要！只要师校长没事，我大同府才能没事！”
边镜如的思路很清晰。
底层士兵和中层高手，在一场战争中固然很重要，但真正决定一场战争走向的，往往都是顶尖战力之间的胜负。
边镜如虽然不懂武功，但读过不少军事著作，哪怕是纸上谈兵，他也比许多文官更清楚当代战争的模式是怎样的：
“一切战术思维都应该围绕着顶尖战力来做决策！”
这句话出自西大陆一位打赢过上百场战役的亲王的著作。
经历过当年那场侵略战争后，大蓝朝对于西大陆的‘雪球战法’有了很深的体会。
在过去的冷兵器时代，普通士兵只能通过人命去不断消耗武者的力量，能够起到的作用有限。且需要真正的精锐才能悍不惧死地不断拿命去填，而不士气崩溃。
这样的精锐士兵也很难培养，代价很大。
但随着西大陆带来了热武器，足够多的底层士兵在配备枪械后，一次集火，甚至有可能威胁到道基期武者！
用底层士兵去影响中层高手的对决，再让己方的中层高手可以抽身去参与顶尖强者的对决，让每个人都能成为影响最终胜负的筹码，这就是西大陆的‘雪球战法’。
边镜如知道，普通武者，即便是道基期高手，对上大宗师都完全不够看。
但只要这些人能够让大宗师稍微分心一下，多浪费一道劲力，说不定就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大宗师也是人，也会累，会受伤！
而且足够多的道基期武者至少可以缠住对方的武道大师，从而让己方的武道大师和御营军将士们能出手帮师才明一起战斗。
武道大师单独对上大宗师，神通会被完全压制，用不出来。
但如果两位大宗师的武道之域相互对冲，这个时候武道大师的力量就有分量了，可以帮到忙了！
随着边镜如的命令下达，大同府城内的强大武力纷纷朝武安大学赶去。
武安大学的异兽养殖区，小山之上。
师才明神色平静地走出自己居住的庭院，抬头看向远处空中那团青云。
“手下败将，作何犬吠？”
他一边开口，一边迈步跃起，身形如流星般落在一片丛林之中。
上次的对手只有许竞一人，在空中和拥有飞行神通的对方打一打也无妨。
但这次显然来了强敌，他自然不会继续选择空战。
落在地上打，己方赶来的支援也方便加入战场。
小山之上有郝毅和上官筱的墓碑，所以师才明选择远离小山，来到一片无人的异兽养殖区。
很快，远处的青云飞至师才明上空。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师才明不远处。
两人之间隔着许多树木和草丛，相互看不到彼此。
但师才明已经感知到了来人身上那道强大的剑意！
“老夫柏辰，来取你性命。”
柏辰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剑，穿过上百米的距离，刺入师才明耳中。
师才明微微皱眉：
“柏辰，钩沉剑主？”
歘——
刺耳的破空声响起，一道剑气瞬间掠过上百米的距离。
陆地生白虹！
沿途所有的树木通通被摧毁，剑气在林间割出万千绿痕。
师才明神色平静，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附近的一颗颗古木垂须寸断，脚下的树叶如浪翻涌，化作一道道箭矢朝四周炸开！
轰——
青虹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金刚壁，爆鸣声响彻整座武安大学。
师才明与柏辰之间，不断有尘土炸碎，犹如地龙拱背突出，形成一道长达百米，宽十几米的沟壑！
遇到屏障的白色剑罡突然散开，化形：
白鹤、白象、白龙.
好似天上仙人打开了天宫，将其中的仙禽神兽通通释放出来！
一瞬间的剑气化形加上剑意演变，以一生百，同时还引动了上百种不同的天地元气加持。
如此剑术，神乎其神！
师才明依然站在原地没有躲闪，只是轻轻一跺脚。
轰轰轰轰——
丛林中，地牛掀身，翻天覆地，一道道剑气破开泥土，撞上那些白鹤，白象、白龙.
剑气凝聚而成的种种异象纷纷被撞烂崩碎，尘土漫天，碎木纷飞，遮蔽视线。
但这些异象每一尊都充满灵性，懂得见招拆招，仍有几条白龙躲开了拔地而起的剑气，冲到了师才明身前。
一道炽烈的劲力从他体内涌出，将这几条白龙吞没，烧成灰烬。
双方这第一回合的交手只是试探，但在剑术的较量中，却是师才明落了下风。
不远处，柏辰犹如枯木的眼神略微亮起：
“你确实有资格让我问剑。”
他之所以让许竞不要插手这场战斗，并非托大，而是因为师才明同样是一名剑客，是一名实力强大的剑客！
难得的问剑机会，柏辰不愿意错过。
他话音落下，背后的长剑发出一声吟啸，自行出鞘，落入他的掌心之中。
钩沉剑主握住了自己的佩剑。
师才明一改往日的随意，神情肃穆。
远处的小山突然剧烈振荡，山顶的土地裂开，一道红色的剑光冲天而起，宛如火山喷发，带起滔天的烈焰！
附近的天空顿时被烧红，大量的火属性天地元气朝此处汇聚。
空中，脚踏青云的许竞微微皱眉。
当初师才明和他交手时，并没有动用自己的佩剑。
此刻见对方佩剑‘出鞘’，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小觑了这位武大校长的实力！
嗡——
一条火龙从天而降，落入师才明手中，化作熊熊燃烧的烈焰，根本看不清剑身。
炽烈而充沛的剑意充斥在天地之间，将这片异兽养殖区化作一座熔炉！
“都说你当年破境失败后，生命本源受损，只能枯守孤山，苟延残喘。”
柏辰看着师才明手中那把正在燃烧的长剑，露出兴奋之色。
他已经感应到有许多人正快速朝这边赶来，都是武安大学内的高手，其中还包括了秦镇这位武道大师。
但他毫不在意，看着师才明，开口道：
“想不到你还能另辟蹊径，在剑道上有所突破。养意二十年，希望你的剑不会让我失望！”
师才明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是四神通的武道大师，名震丰省。
他对自己有清晰的判断，没有继续炼化神通，去追求更高的战力，而是果断破境，成为大宗师。
三神通的大宗师很难突破到神衍境，但四神通的机会就要大一些。
可惜师才明在破境时还是出了问题，不仅破境失败，还伤到了生命本源。
这就是为什么他堂堂大宗师，看起来却如此衰老的原因。
师才明的问题和其余武者伤到植入体不同，他是伤到了自身生命本源，导致无法继续破境，所以郝毅修改后的《五相逆轮法》对他没用。
除非他也有一颗可以不断增强生命力的万血珠，又或者服下某种能够逆天改命的天材地宝，否则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过去二十年，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守在武大的这座小山之上，旁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受伤严重，只能苟延残喘。
但此刻柏辰却一语道破了真相：
师才明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一直在‘养剑意’。
武道上他已经没有希望再突破，但剑道上还有！
师才明没有回应柏辰，只是一步踏出，主动持剑攻了上去。
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破空声还没来得及传到，师才明的长剑已至。
燃烧着烈焰，带着恐怖高温的剑刃从上至下，一记简简单单的下劈。
柏辰同样轻描淡写地抬臂出剑，横剑于身前。
两位剑道大宗师的出招看上去没有任何繁复的变化和深奥的技巧，就是最简单的一横一竖。
双剑相撞的瞬间，两道磅礴的力量几乎同时从两人体内绽放。
武道之域！
下方的丛林中，一半为火海，一半为白色的云海，方圆千米都被笼罩在其中。
随后，火海与云海相互交融在一起，红白二色混杂。
许竞俯视下方，定眼看去，只见战场中央的两人继续保持着挥剑下劈和横剑上挡的动作，只是身形有些虚幻不定。
在旁人看来，两人似乎一动未动，但在许竞眼中，两人正以极快的速度在交手！
只是因为速度太快，已经超出许多人视野的极限。
一道道火柱冲天而起，一片片云海演化为各种形式的宫殿，又很快被烈焰焚烧殆尽。
大地一次次震动，地面出现一个又一个大坑。
“造化剑术！”
许竞心中凛然，脸色有些阴沉。
柏辰此时用的正是钩沉剑派十二门造化剑术之一的《天上宫阙》。
这位剑主早已将这门剑术练至造化之境，且融入了两种神通在其中，发挥出极强的威力！
而师才明能以剑术抗衡，说明他的剑道修为同样达到了造化之境！
玄景级的道劲等同于大半个神通，一个双神通的武道大师如果练成玄景级道劲，是有一定机会战胜一位三神通武道大师的。
而造化级的道劲，不是神通，胜似神通！
武者成为大宗师后，组成武道之域的神通数量就难以再增加，即便能像许竞那样吞噬他人神通，但也会导致根基不稳，终究不是堂皇大道。
但大宗师如果能练成造化级道劲，就等同于又多掌握了一门神通！
而且大宗师交手，彼此的武道之域相互对冲，导致自身的神通受到影响，威力会大幅度被削弱。
而造化级的道劲却不会有这个问题，威力几乎不会受到影响！
现在师才明和柏辰两人都是以造化剑术为主，神通为辅，激烈地交手。
师才明一剑前刺，柏辰手腕一抖，横剑于身前，左手手掌抵住剑身。
砰！！！
烈焰炸开，刺耳的轰鸣声响起，柏辰手中长剑剧烈颤抖。
师才明保持长剑刺出的姿势，继续踏步向前，柏辰则被向后推出几十米。
双脚离地的柏辰，用按住剑身的左手一抚，从容不迫，大量的云气聚集而来，化作一座仙宫朝师才明镇压而去。
下一秒，仙宫被斩碎，师才明持剑继续前刺！
但又一座仙宫凭空生成，将他笼罩在其中。
烈焰喷涌，仙宫破碎，然后是第三座、第四座
每一座仙宫的异象都截然不同，剑意剑势剑气也完全不同。
《天上宫阙》，一共可引出三十三座仙宫，代表着仙境三十三重天！
随着仙宫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柏辰在师才明每一剑递出后的后退距离越来越短。
一直到第三十重仙宫降临，师才明一剑斩碎仙宫后，柏辰终于岿然不动，没有再后退半步！
满头短发竖起，柏辰看向师才明，眼神有些失望。
他与人交手，从来不喜欢以力压人，而是追求以剑服人。
他是神衍境大宗师，却没有施展更高的境界手段去对付师才明，而是故意将境界压在盛极境。
只求以剑对剑，破了对手的剑术，如此才无愧自己这场问剑！
但打到现在，师才明似乎连破掉自己的第一门造化剑术都难以做到。
师才明察觉到了柏辰的情绪变化，他面无表情地再次递出一剑，看起来和之前的三十次出剑没有太大区别。
但本想以第三十一重仙宫挡下这一击的柏辰却心神一跳，果断施展出《天上宫阙》的最强一式，三十三重仙宫同时降临，层层迭迭高达数百米，气象巍峨！
丛林中混合在一起的火海与白云再次变得泾渭分明，随后火焰前突，如一把利剑刺入云海之中。
养意二十年，一朝得出，势不可挡！
三十三重仙宫纷纷炸裂，柏辰手中的长剑向后弯折出一个惊人的弧度。
他一下暴退三百多米！
“好——”
柏辰赞叹一声，明明还可以继续施展《天上宫阙》和师才明缠斗，但他果断换了一门剑术。
这一次云海演化出的不再是一重重仙宫，而是一道道瑰丽至极的极光！
光芒洞穿火海，也差点洞穿师才明的身体。
连带着他的武道之域也瞬间变得千疮百孔，不再稳定！
造化剑术——《离光》。
空中，看到这一幕的许竞嘴角上翘。
每多练成一道造化级道劲，就等同于多掌握了一门神通。
柏辰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经练成四门造化剑术，将其都练至造化之境！
虽然造化道劲无法像神通那样迭加组合，从而产生质变。也没法增强武道之域的威能。
但本就是五神通的柏辰，再加上至少四门造化剑术，战力恐怕不会比七神通破境的大宗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