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无上至宝
那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在黑暗的通道中蜿蜒穿梭，带着一种古老而腐朽的贪婪，牢牢锁定了这间偏僻的舱室。它并非纯粹的生命体，更像是一种残存意志与某种阴秽能量的结合，对这残骸内部任何异样的能量波动都极其敏感，尤其是……那块石碑碎片所散发的、独特而诱人的终焉气息。
张九思屏息凝神，周身气息彻底内敛，如同化作一块没有生命的顽石。暗寂星痕道种缓慢旋转，将自身、青瓷以及斩枷之刃的所有波动都尽可能掩盖下去。他不知道来者的具体实力，但在这未知的远古残骸中，谨慎是第一要务。
窸窸窣窣……
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从通道远处传来，越来越近。那声音像是无数细足在金属地面上拖行，又夹杂着某种粘稠液体滴落的声响。
透过破损的舱门缝隙，张九思看到通道尽头的光线暗淡了一瞬，一个扭曲的身影缓缓爬行而来。
那东西大致保持着人形，但四肢以极其反常的角度扭曲着，如同被折断后又胡乱拼接起来的木偶。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尸骸般的青灰色，表面覆盖着一层油腻的、半凝固的黑色粘液，不断滴落，腐蚀着脚下的金属地面。它的头颅奇大，几乎没有脖颈，五官模糊不清，只剩下一张裂到耳根的大嘴，里面是层层叠叠、如同锉刀般的利齿。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不断旋转的、浑浊的暗黄色光芒，散发着混乱与饥饿的精神波动。
“饿……能量……新鲜的……能量……”断断续续的、夹杂着精神嘶鸣的意念从它那不断开合的大嘴中散发出来。
显然，这是一头被遗弃在这片远古战场残骸中的畸变体，依靠吞噬残骸中残存的微弱能量和误入此地的倒霉蛋为生。它感应到了张九思疗伤和救治青瓷时散逸出的能量，以及石碑碎片那无法完全掩盖的独特波动，被吸引而来。
这畸变体的实力大约相当于人族修士的元神境中期，但其散发出的混乱精神污染和那具有强烈腐蚀性的粘液颇为麻烦。
张九思眼神微冷。不能让它在这里久留，更不能让它惊扰到正在缓慢恢复的青瓷和斩枷之刃。
就在那畸变体摸索到舱门口，试图将扭曲的头颅探进来时——
咻！
一道极细极暗的流光，如同死寂的星辰射线，无声无息地从舱内射出，精准地命中畸变体那硕大的头颅眉心！
暗寂指！
这是张九思调动恢复不多的暗寂星痕之力凝聚的一击，追求极致的穿透与湮灭。
那畸变体身体猛地一僵，头颅后炸开一小团黑灰色的浆液。它眼中旋转的黄光骤然凝固，然后迅速黯淡下去。庞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后栽倒，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然而，在倒下的瞬间，它那裂到耳根的大嘴本能地张开，发出一声无声却尖锐无比的精神尖啸！
嗡！
这尖啸并非物理层面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如同无数根锈蚀的针狠狠刺入脑髓！
张九思闷哼一声，识海中的暗寂道种光芒一闪，将大部分冲击抵消，但仍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这怪物的临死反扑，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更重要的是，这精神尖啸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这片死寂的残骸通道中扩散开来！
麻烦了！
张九思眼神一沉。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在这声尖啸之后，远处黑暗中，至少有四五道同样贪婪、混乱的意念被惊醒，并且立刻朝着这个方向飞速靠近！其中一道意念的强度，甚至远超刚才这头畸变体，达到了元神境巅峰，接近天人的层次！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他毫不犹豫，转身一把抱起气息正在缓慢回升的青瓷，将其重新用一股柔和的暗寂之力包裹，负在身后。同时伸手拔起插在地上的斩枷之刃，感受到剑体深处那一点微弱的灵光依旧顽强存在，稍稍安心。
必须立刻离开这条通道，寻找更隐蔽或者更利于防守的地方！
他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掠出舱室，看也不看地上那正在逐渐融化成黑色粘液的畸变体尸体，选择了一个与那几道意念袭来方向相反的通道疾驰而去。
脚下的金属地面布满锈蚀和坑洼，两侧墙壁上凝固着早已干涸的、颜色诡异的血迹和一些无法辨认的组织碎片。空气中弥漫的腐蚀性粘液味道和血腥味更加浓郁。
身后通道深处，传来令人心悸的爬行声和嘶吼声，那几头被惊动的畸变体正飞速追来。它们的速度极快，而且对地形极为熟悉，不断拉近与张九思的距离。
张九思眉头微皱。带着尚未苏醒的青瓷和几乎报废的斩枷之刃，他的速度受到很大影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追上。
他的神念向前方蔓延，快速探查着路径。
突然，他目光一凝。在前方百米处，有一个向下的巨大断裂口，似乎是当年被某种巨力直接轰穿的甲板层。断裂口下方弥漫着浓郁的、近乎实质化的黑暗，甚至连神念探入其中都受到极大的阻碍，只能模糊感应到其中空间极大，并且残留着一种异常强大且古老的能量场，干扰着一切感知。
那里面的能量场虽然混乱危险，但或许能干扰甚至屏蔽掉那些畸变体的感知！
没有犹豫，张九思加速冲至那断裂口边缘，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身体急速下坠，周围的光线瞬间被吞噬，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那股强大的能量场压迫而来，如同陷入泥沼，连思维都变得有些滞涩。下方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他的身体加速坠落。
他全力运转暗寂道种，周身泛起微弱的暗色星芒，艰难地抵抗着这股能量场的压迫和吸力，试图稳住身形。
砰！
足足下坠了十数息，他的双脚才重重踏在坚实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布满裂纹的身体一阵震荡，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又被他强行咽下。
他迅速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极其巨大的舱室，或者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祭祀大厅。四周立着一根根巨大的、雕刻着无数陌生星辰与狰狞魔神图案的青铜柱，许多已经断裂倾倒。地面铺设着黑色的、非金非石的材质，上面刻画着庞大而复杂的阵法纹路，虽然大部分已经破损失效，但依旧能感受到其曾经拥有的磅礴力量。
大厅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坑洞，坑洞边缘竖着九尊形态各异、但同样狰狞可怖的魔神雕像，它们共同托举着一个破碎的、黯淡的水晶圆盘。坑洞深处漆黑一片，那强大的吸力和混乱的能量场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大厅的四周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大小不一的暗红色晶体，这些晶体微微闪烁着，散发出微弱的光线和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能量波动，勉强照亮了这片诡异的空间。
那些畸变体似乎对这里颇为忌惮，并没有立刻追下来，只是在顶部的断裂口处徘徊，发出焦躁的嘶吼声。
暂时安全了。
张九思稍稍松了口气，将青瓷轻轻放下，靠在一根断裂的青铜柱后。他检查了一下她的状态，涅槃生机仍在持续，但速度很慢。斩枷之刃的那点灵光也依旧稳定。
他走到大厅中央，谨慎地靠近那个巨大的坑洞。越是靠近，那股吸力和能量场就越强，甚至连他体内的暗寂道种都受到了牵引，旋转速度微微加快。
他凝神向坑洞深处望去。绝对的黑暗，以他的目力也无法看穿。但暗寂道种与那坑洞深处的某种东西产生了细微的共鸣。
是类似归墟的气息，但更加古老、更加纯粹，同时也更加……死寂。仿佛这里是某个通往更可怕深渊的入口，只是被暂时封印了。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些墙壁的暗红色晶体上。这些晶体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十分奇异，既非灵气，也非魔气，更不是归墟死气，而是一种灼热、混乱、充满负面情绪的精神能量残留。
“血魄晶……”张九思认出了这种东西。这是强大生灵在极度痛苦与恐惧中死亡后，其神魂精华与残存气血被特殊环境侵蚀催化后形成的结晶，是修炼某些邪功魔咒的珍贵材料，但也极易污染心神。
看来，这个大厅当年恐怕进行过某种大规模的血祭或者封印仪式。
就在他仔细观察环境时，身后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嘤咛。
张九思猛地回头。
只见靠在青铜柱后的青瓷，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眉心那点赤金色的火种猛地明亮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之前那般摇摇欲坠。她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充满了迷茫与虚弱，瞳孔焦距涣散，仿佛无法理解自己身在何处。但很快，那涣散的目光开始凝聚，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与灵动，只是深处残留着一丝历经死亡后的惊悸与疲惫。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诡异的环境，最终落在了张九思身上。
“九…思……”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微不可闻，“我们……这是在哪里？逃出来了吗？”
张九思走到她身边蹲下，指尖凝聚出一滴精纯的水元力，滴入她的唇间：“嗯，逃出来了。这里是星空中的一处远古残骸内部。你感觉怎么样？”
甘霖入喉，青瓷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她努力感知了一下自身的状态，脸上露出又是后怕又是惊讶的神色：“我……我还活着？我记得我的熔炉几乎彻底熄灭了……是你救了我？”
她清晰地记得意识沉入无边死寂前的绝望，以及那仿佛永恒冰封的寒冷。此刻虽然虚弱不堪，本源重创，但体内那新生的、带有一丝寂灭真意的涅槃生机做不得假。
“侥幸成功。”张九言简意赅，并未多提其中的凶险，只是问道：“你的本源可能自行恢复？”
青瓷闭目内视片刻，缓缓点头：“可以，但非常缓慢。需要海量的能量和时间。我的道基似乎……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她感应着那与熔炉火种交织在一起的、一丝灰黑色的寂灭之力，心中惊疑不定。
“此地不宜久留，那些畸变体还在上面。”张九思沉声道，“你既然苏醒，我们需尽快寻找离开之法，或是更安全的藏身之处。”
青瓷尝试着想站起来，却身体一软，险些摔倒。张九思伸手扶住了她。此刻的她，脆弱得如同凡人。
“给我一点时间，”青瓷苦笑道，“至少恢复一点行动之力。”
张九思点头，正欲说话，脸色陡然一变！
轰隆隆——！
整个大厅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外面撞击这残骸！
顶部不断有锈蚀的金属碎块和尘埃落下。墙壁上那些血魄晶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那股强大的能量场也变得极其不稳定，中央坑洞深处的吸力骤然暴涨，形成一个无形的漩涡，疯狂拉扯着大厅内的一切！
“怎么回事？！”青瓷惊呼，紧紧抓住张九思的手臂才能稳住身形。
张九思死寂的目光望向震动传来的方向，神念竭力穿透残骸的阻隔。片刻后，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不是撞击……是这残骸，正在被拖拽！”他缓缓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肃然，“有一艘……活着的星舰，正在用巨大的能量锁链，强行拖拽这残骸，似乎想要将它带走！”
他的神念“看”到，在残骸之外的无尽星空中，一艘造型狰狞、覆盖着黑色生物质甲壳、长达万米的巨大活体星舰，正喷射着幽蓝色的等离子流，数十根粗壮无比、由能量凝结的锁链从其舰首射出，牢牢捆绑在远古残骸之上，正在缓缓发力，将这庞然大物拖向远方一个缓缓旋转的、巨大的黑暗漩涡！
那黑暗漩涡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显然是一个人造的……空间跳跃点！
一旦被拖入跳跃点，命运将彻底未知！
而更糟糕的是，伴随着这剧烈的震动和能量场的变化，顶部断裂口处，那些畸变体发出了更加兴奋和狂躁的嘶吼，似乎不再顾忌此地的能量场，开始争先恐后地向下涌来！
与此同时，大厅中央那漆黑的坑洞深处，那被封印了万古的、无比古老纯粹的死寂气息，也开始躁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外界的变故惊醒了！
前有强敌拖拽，后有畸变体追兵，脚下还有未知的古老危险即将苏醒。
真正的绝境，瞬间降临！
张九思将青瓷护在身后，缓缓握紧了手中布满裂痕的斩枷之刃，目光扫过不断坠落的畸变体和中央那躁动不安的坑洞，暗寂星痕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旋转。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冰冷而平静：“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