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大同之局(第2页)

了。

那天夜里,也先走出帅帐夜观星象。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夜空的星辰稀疏,唯有东北方向几颗星星忽明忽暗,恰似兀良哈部落的方位。“星象不利啊”他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若被前后包抄,我军便成了瓮中鳖,插翅难飞!”

接下来的几日,也先茶饭不思,帐内的羊皮地图被他戳得全是破洞。大同攻不下,宣府不敢去,陕甘路途遥远,后方又有兀良哈的威胁,每一条路都象是死胡同。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野心,他狠狠一跺脚:“撤!回漠北!”

撤退前,也先下令焚烧剩馀的粮草。干燥的麦秸与马粪混在一起点燃,浓烟中立刻腾起诡异的绿色烟柱,直冲云宵,在塞北的天空下格外醒目。秒漳节小说徃 首发瓦剌士兵们赶着牛羊、拖着伤兵,沿着来时的路匆忙北撤,马后都拖着树枝,刻意扫去蹄印与车辙,试图掩盖退兵的痕迹。

明军斥候很快将消息传回大同:“瓦剌退军了!他们马后拖树枝扫去足迹,只留绿色烟柱冲天,看着象是慌不择路!”将领们纷纷请战,要求追击歼敌,朱瞻基却站在城头,望着那道绿色烟柱沉默良久。

“不对劲。”他转身对张辅道,“也先狡猾如狐,怎会如此轻易暴露行踪?这烟柱来得蹊跷,怕是有诈。”张辅也点头附和:“瓦剌虽败,主力未损,五万精锐仍在,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烧粮草、扫足迹,或许是想麻痹我们,趁机绕道偷袭。”

朱瞻基立刻下令:“神机营加强警戒,‘夜不收’探马扩大侦查范围,重点盯防宣府至开平的要道!传檄兀良哈部,按约定出兵袭扰瓦剌后路,但切记不可孤军深入,待我军主力北上再合力夹击!”

野狐岭风雪与意外之胜

瓦剌大军的后撤之路,每一步都踩在绝望的边缘。寒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割在士兵们冻得通红的脸上,也割碎了他们心中仅存的战意。也先裹着厚厚的貂裘,勒马立于高坡之上,望着绵延数里的队伍在荒原上艰难挪动,队伍里夹杂着伤兵的呻吟、战马的嘶鸣,还有风雪呼啸的呜咽,这一切都让他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大同城下惨败后,军心本就涣散,如今连老天爷都似要与瓦剌为敌,塞北的风雪来得比往年更早、更烈。

十一月初三清晨,当瓦剌大军退至野狐岭时,铅灰色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鹅毛大雪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不过半个时辰,天地间便一片苍茫,积雪没过脚踝,深的地方能埋到小腿。士兵们大多穿着单薄的皮甲,不少人的靴子早已磨穿,只能用破旧的衣衫、麻袋片裹住双脚,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有个年轻的鞑靼士兵,怀里揣着母亲连夜缝制的羊毛袜,却舍不得穿上,只在休息时偷偷拿出来摩挲,此刻他的脚趾早已冻得发紫,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最终还是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再也没能起来。

队伍里冻死的人越来越多,起初还有人将尸体拖到路边,后来实在没了力气,只能任由同伴的尸体被大雪掩埋,成为荒原上一个个隆起的雪堆。有经验的老兵说,这雪下得邪性,野狐岭的风雪最是吃人,当年元军退守漠北时,不知多少人冻死在这片山岭。瓦剌士兵们望着四周白茫茫的荒野,看不到炊烟,听不到鸡鸣,只有无尽的风雪和绝望在蔓延。

“大汗我们退吧,回漠北去吧!”一个部落首领冻得嘴唇发紫,哆哆嗦嗦地跪在雪地里,他的貂裘早在抢掠时换了酒喝,此刻身上只披了件破烂的羊皮袄,“这鬼天气,别说打仗,再走下去不等明军追来,我们自己就得冻死光了!”

他身后跟着几个长老,也纷纷跪地附和:“是啊大汗,漠北的牧场才是我们的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也先沉默地望着漫天飞雪,雪花落在他的发间、肩头,很快融化成水,又被寒风冻成冰碴。他想起出征前的雄心壮志,想起帐下谋士“饮马黄河”的豪言,再看看眼前这支溃不成军的队伍,心中的野心早被彻骨寒意浇灭。

他知道再坚持下去,只会落得全军复没的下场。左思右想半晌,也先终于沉重地点头,声音嘶哑得象是被砂纸磨过:“传我命令全军转向北,撤回和林!”

撤退的命令下达后,队伍里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麻木的顺从。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漠北的方向挪动,雪地里留下串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落雪复盖。也先骑着他的宝马“踏雪”,走在队伍中间,心中满是不甘与苦涩,他以为这场南征会以瓦剌的胜利告终,却没想到会败得如此狼狈。

就在瓦剌大军濒临溃散之际,一个意外的消息突然传来,象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漫天风雪——次子阿失帖木儿在开平打了一场大胜仗,不仅歼灭了来犯的敌军,还缴获了大批粮草辎重,正派人星夜送往前线。这个消息让也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反复确认了三遍,才激动地从马背上直起身来,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