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五局启(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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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熊,不就是为了拴住吴三桂吗?可棋子也怕,被下棋人随手扔掉。

眼泪砸在太皇太后的杏黄袖口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外头都在传,说皇上要对三藩动手了...吴应熊是我额驸,他儿子还是您赐的名...”她忽然攥紧太皇太后的手,银质花簪在发间颤得厉害,“若真有那么一天,皇上会连我子也...”她不敢说"株连"二字,那两个字太重,会压碎太皇太后脸上的慈爱。

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暖阁西墙的《草原狩猎图》上,那是她嫁去蒙古的三个女儿亲手绣的。

长女固伦雍穆长公主雅图,已嫁入科尔沁部25年,未有机会返京。

次女固伦淑慧长公主阿图,初嫁蒙古巴林部郡王色布腾,色布腾去世后,遵从蒙古习俗改嫁其弟满珠习礼。无论她愿不愿意,这是她的命数。

小女儿固伦端献长公主淑哲,出嫁后,于顺治五年去世,年仅16岁。

皇室公主啊,便是她的女儿,也同样是牺牲品。这些事像针,扎在心头几十年,没有一日不痛苦。

她抬手抚过建宁鬓边的碎发,这个孩子嫁给了平西王的世子,虽然能留在京城,却无一日不战战兢兢。指腹触到冰凉的泪,她忽然老泪纵横,“傻孩子,你是爱新觉罗的公主啊。”

可这话终究软得没力气,太皇太后抽出帕子替她擦泪,帕子上绣的"万寿无疆"被泪水泡得发皱,“三藩安稳着呢,你额驸在京里好好的,儿子也要进国子监——都是流言,当不得真。”她捏了捏建宁的手心,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皇上心里有数,不会委屈自家人。”

建宁公主望着太皇太后鬓边的东珠,忽然懂了。那些到了嘴边的“求皇额娘保我们”,终究咽成了哽咽。

皇额娘的眼泪是真的,可话里的"安稳",却像暖阁窗纸外的霜,看着厚,一捅就破。

她磕了个头,将未干的泪痕擦在袖上,“女儿晓得了,谢皇额娘开导。”到了这个地步,她仍然在哄着她,便如同当年哄着她出嫁,哄着她与丈夫好,哄着她生下了孩子。她知道今日求不到任何承诺,太皇太后的"安稳",不过是给她个台阶下。

从慈宁宫出来,建宁公主又去了寿康宫。

太后正对着铜镜摘簪子,赤金点翠的凤钗卸下来,露出鬓角新添的白发。“刚从皇额娘那儿来?你家中可好?”太后的声音淡淡的,让宫女给建宁倒了杯姜枣茶。每句话都像隔着层纱,碰不到实处。

建宁捧着茶盏,指尖烫得发麻。她知道太后向来不管事,当年董鄂妃得宠时如此,如今三藩流言沸沸扬扬,她依旧这般云淡风轻,估计根本就不知道。

“额驸是本分人。”建宁没话找话,目光落在太后案上的《金刚经》上,那是她抄了半年的。

“本分就好。”太后翻开经卷,“本分的人,总不会出事。”这话像在安慰,又像在敲打——吴应熊若不本分,早就成了刀下鬼。

建宁低头抿茶,枣核硌着牙,原来连太后都知道,她的安稳全凭额驸"本分",而非皇家的情面。

“宫里的事,听皇上的,听太皇太后的,错不了。”太后抬眼,看建宁公主的眼神像看一面镜子,“咱们是女人,管不了朝堂上的刀光剑影,守好自己的本分,比什么都强。”

建宁没再说话,将半杯姜枣茶喝完,茶底的枣核沉在杯底,像颗咽不下的心。

她起身告辞时,太后塞给她一串菩提子,“念经能静心。”

建宁捏着那串珠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太后不是不管事,是管不了,也不想管。皇家女儿的命,从来如此,哭也没用,求也没用。

养心殿的苍术香还没散,珠兰正对着西洋自鸣钟发呆,想着年后回来的商船。

见建宁公主进来,她亲手倒了杯玫瑰露,玻璃盏里的紫红色液体晃出细碎的光。

建宁刚坐下,就看见案上的粉色琉璃盏。这物件她认得,炒到天价的稀罕物,皇后竟拿来装寻常玫瑰露,倒让她愣了愣。

“姑姑脸色不好。”珠兰的东珠十八子在盏沿轻轻一碰,发出清越的响,“是暖阁里的炭气熏着了?”她没提流言,也没问慈宁宫的事,只指着案上的"九九消寒图",“姑姑喝杯玫瑰露缓一缓,来看这''庭前垂柳''的''庭''字,看我填得好不好?”

建宁盯着那笔画里的胭脂红,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皇后娘娘有心练字,我...我连觉都睡不安稳。”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太失态,不像个公主该说的。

珠兰放下笔,琉璃盏在她指间转了半圈:“不安又能如何?求太皇太后?求太后?”她抬眼,目光亮得像殿外的日头,“姑姑,你是建宁公主,不是谁的附庸。”

建宁猛地抬头,银簪差点从发间掉下来。这话像惊雷,在她三十多年的人生里炸响——从出生起,她就一直被教着"为皇家联姻"、"为额驸守礼"、"为儿子积福",却从没听过"你是你自己"。

“为自己活?”她颤声问,这四个字在舌尖打转,陌生得像外语。

“额驸是额驸,三藩是三藩,你是你。”珠兰将琉璃盏推到她面前,“他们的事,自有皇上决断。可你心里的苦,旁人替不了——若总为别人的事熬煎,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她拿起一支新笔,蘸了胭脂,“今儿这''前''字,该姑姑来填,填得艳些,别总用素色。”

建宁握着那支笔,指尖的抖竟比在慈宁宫时还厉害。胭脂在宣纸上晕开,像朵突然绽开的花。她看着那抹红,模糊的想起五岁生日那天,皇阿玛送她的那支赤金凤凰钗——那时的她,眼里也是有光的。

忽然觉得那些缠绕心头的恐惧、委屈、不甘,好像被这句话捅开了个小口子。她蘸足胭脂,在"前"字的竖钩上用力一挑,那抹艳红像道闪电,劈开了满纸素色。

“皇后娘娘...”建宁的声音发哑,带着从未有过的轻,“这...真的可以吗?”

珠兰笑了,东珠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这宫墙再高,也拦不住人心想亮堂些。公主的命数,为何不能自己握住。”

殿外的日头爬过坤宁宫的鸱吻,照得琉璃盏里的玫瑰露泛着金波。建宁握着那支胭脂笔,这冬至日的寒意,好像悄悄融了些。

珠兰: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