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衷肠尽诉起尘埃
“我父亲便是那赤霄将军——杨镇。”
“什么?”兄弟二人不约而同地惊道,他们对视一眼,似是有万般疑问,却又沉住了气,静静等着杨筱的后话。
“自打我有记忆起,就再没见过我的家人。”杨筱喝了一口茶,轻描淡写道:“按父亲留给我的血书来看,我们一家受尽奸佞欺压,母亲为此而死,而奸佞手中的下一个棋子,就是不满周岁的我。
“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也为了赤霄府摆脱奸佞的掌控,他含泪将我托付给他隐居多年的老友。自那时起,我便跟着老先生定居在青州。”
“原来你不是江南人士,”钟离朔静静听着,忽然恍然大悟地望向她,“我说你怎么一点江南口音都没有。”
杨筱闻言侧头一笑,继续娓娓道来。
青州齐家与杨镇一家是世交,又隐居山林,不被世人所察。所以当时杨镇托孤之时,想也不想便咬破中指书信一封,将杨筱托付给齐老先生,以图她一时安宁。
在齐家一日日长大的杨筱,很快便到了读书写字的年龄。她若要拜师,于情于理都该拜齐老先生,可谁知阴差阳错下,却做了长子齐琨的徒弟。
齐琨饱读诗书,又熟通于兵法,教起杨筱倒也毫不费劲。他那弟弟齐琭机敏好动,也懂得拳脚功夫,所以杨筱幼时,文采武艺都有人教。
清晨跟着师叔闻鸡起舞,修习百般武艺,夜里陪着师父揽月入怀,读遍千载春秋。闲暇时间,就帮帮农活,谈谈天下,好不快活。
小丫头一来,便给这竹林深处平添许多乐趣。她自身本就活泼好学,为了教她,齐琨齐琭两兄弟更是加了倍地修习,生怕自己有所疏漏,误了杨筱的学问。
齐老先生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对杨筱是百般疼爱,就像对自己的亲闺女那般。
可她毕竟不姓齐。游历在外的雏鸟总归是要知晓自己身份的。
死缠烂打看到父亲血书之时,那是杨筱第一次对那昏君有了如此真切的恨意。
总说昏君荒淫无度,鱼肉百姓,却不曾想,他对开国名将亦能做出如此不齿之举。为了贪欢和私欲,他勾结奸佞上道,将那忠臣杀的杀,贬的贬。日复一日,山河大乱,也是早晚的事。
这样一来,倒也不知道萧砚弑君之举,是对是错。
杨镇图她在外而安,自己却带着儿子杨崧与那奸佞斡旋抗衡,甚至还被昏君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被发配往北羌边境,驻守八年之久。
杨筱看过血书之后,顿时又悲又愤,她恨极了这吃人世道,又暗自埋怨父亲,因何不将她留在身边,共敌这不公之世。
“后来,我离家而去,只身一人往西而行,此间万难,想必无需我细说。身在并州,走投无路之时,被名唤“棱月阁”的戏院出手搭救,自此,我便居身戏院,报此恩情。”
钟离桉静静听着,手中的茶早已不觉间凉透。他把那茶盏撂在一旁,抬眸望着杨筱,“并州离长安极近,可你为何又到了江南?”
“造化弄人啊,”杨筱自嘲地笑笑,将盏中冷却的茶一饮而尽,“我本以为长安触手可及,可谁知那昏君非要断了与北羌之盟约,那几千铁骑盘山而下,直攻并州。兵荒马乱之时,阁主只得带我们一路南下,投奔江南友人。因此,我便与长安失之交臂,在江南待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