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集:土地庙的月光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车轮碾过带露的青草,溅起细碎的水花。赵玉贞将账册仔细裹进油布,又把铁皮盒塞进苏承宗怀里:“贴身放好,这是扳倒谭宗浚余党的关键。”她指尖划过盒底的刻字,“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当年刻这字的人,心里是装着百姓的。”
苏承宗按住怀中的铁盒,只觉那冰凉的金属竟透出些微暖意。“你外祖父的笔迹,为何会出现在谭宗浚的账册上?”他想起赵玉贞方才的话,眉头又锁起来,“难道他当年的‘病死’,并非意外?”
赵玉贞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树影,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颤抖:“我外祖父一生清廉,当年负责核对山西赈灾粮时,总说账目有蹊跷。他曾给我娘写信,说谭宗浚的粮仓进出数对不上,有几笔‘损耗’大得反常。没过多久,就传来他暴病身亡的消息,我娘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没凭没据,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她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现在看来,他是发现了谭宗浚贪墨的实据,才被灭口的。”
苏承宗的心沉得更厉害。父亲临终前的呓语、协同庆的算珠、蒙面人的疤、梅字章、外祖父的笔迹……这些碎片在他脑中飞速拼凑,渐渐显露出一张网——一张由贪腐、灭口、坚守织成的大网,而他们正站在网的中心。
“那瘸腿账房,到底是谁?”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困惑,“若他是父亲安排的眼线,为何要蒙面追杀我们?那枚算珠,难道是故意掉的?”
赵玉贞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注意到他左眉的疤了吗?我小时候听外祖父说过,谭宗浚当年有个贴身随从,左眉有道月牙疤,因为识字会算账,很得重用。后来贪墨案爆发,那随从就失踪了,有人说他卷了银子跑了,也有人说被谭宗浚灭口了……”
“瘸腿账房的疤,正是月牙形。”苏承宗接口道,后背瞬间沁出冷汗,“难道他不是父亲的眼线,而是谭宗浚的旧部?可他为何要把账册交给我?”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剧烈颠簸,车夫惊呼一声:“路被截了!”
苏承宗掀帘望去,只见前方官道中央横着棵断树,十几个黑衣人手握长刀,正堵在路那头。为首的人戴着斗笠,腰间悬着枚铜铃,风吹过,铃音刺耳——那是蒙古王府护卫的标记。
“是王府的人。”赵玉贞脸色骤变,“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苏承宗迅速摸出短刀:“巡抚的信上说王府兵变,想必是谭宗浚的余党勾结了王府,要抢回账册灭口。”他推开车门,对赵玉贞道,“你从车后翻下去,往左边的林子跑,我引开他们。”
赵玉贞却按住他的手,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瓷瓶:“这是我外祖父留下的迷药,撒出去能让人昏迷片刻。你驾车冲过去,我来对付他们。”她眼中闪着决绝的光,“账册不能丢,我外祖父和你父亲的冤屈,都在这上面了。”
马蹄声急促起来,黑衣人已冲了过来。苏承宗咬牙扬鞭,马车如离弦之箭般撞向断树。赵玉贞看准时机,猛地拔开瓷瓶塞子,将粉末撒向人群。惨叫声此起彼伏,几个黑衣人捂着脸倒在地上,斗笠滚落,露出张张狰狞的脸。
混乱中,苏承宗瞥见为首那人的脖颈——有块青黑色的胎记,像片枯叶。他心头一震,这胎记,他在协同庆的账房见过!去年冬天,瘸腿账房烤火时不慎扯开衣领,他曾瞥见过一模一样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