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晴园 作品

第226集:王爷的令牌

光绪三年初冬的太原城,寒风卷着碎雪拍打在协同庆票号的朱漆大门上。苏半城将那枚巴掌大的令牌放在灯下,黄铜表面的云纹已被岁月磨得发亮,正中“和硕怡亲王”五个阳文篆字却依旧深峻,像是要在金属上刻下永世不灭的印记。

令牌边缘有道极细的裂痕,恰好与前日在隆昌号地窖找到的半块羊脂玉缺口严丝合缝。他将玉块嵌上去,裂痕处突然显出细密的纹路,在烛火下流转,竟与盐引水印里的残荷叶脉如出一辙。

“这令牌不该出现在山西。”老账房捧着本蓝皮档案册,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滑动,“道光年间的《理藩院则例》记载,怡亲王的令牌专管蒙古草原的盐马交易,出了漠南就得上缴,怎么会藏在谭家祖坟的碑座里?”

苏半城指尖抚过令牌背面的凹槽,那里刻着朵简化的莲花,与晋祠圣母殿壁画上的莲座纹路分毫不差。三日前在密道里撞见的蒙面人,腰间悬挂的荷包上正是这样的莲花绣样——当时那人反手射出一箭,尾羽上的红绳在月光里飘成道血线,像极了常老三账本上那道朱砂批注。

“去把蒙古文的密语译出来。”他忽然起身,长衫下摆扫过案几,带倒了那盏煤油灯。灯油在桌面上漫开,晕染的形状恰似二十年前父亲书房里那摊未干的墨迹。老账房慌忙从樟木箱里翻出本牛皮封面的译经,是上个月从聚源当铺地窖里找到的,书页间夹着张蒙古草原的舆图,用朱砂圈着个叫“乌珠穆沁”的地方。

译经上的批注是用满文写的,苏半城对照着令牌上的莲花纹逐字破译,直到三更天才理出眉目:“二十年前,怡亲王借巡边为名,用官盐引运私盐,途经杀虎口时被守将拦下,双方火并......”

“杀虎口的尸身!”老账房突然拍响桌子,烛火惊得跳了跳,“上个月从尸身怀里搜出的箭簇,箭杆上刻着的正是‘怡’字!”

苏半城猛地想起第224集的场景:那具被野狼啃噬的尸身紧握的拳头里,藏着半张被血浸透的纸,当时只当是普通商号的账单,此刻想来,纸上模糊的“王爷”二字,恐怕就是指怡亲王。

天快亮时,当铺的小伙计跌跌撞撞跑进来,怀里揣着个发烫的包裹。解开三层油布,里面是块被火熏黑的木牌,上面的莲花纹虽已焦糊,边缘的裂痕却与令牌严丝合缝——竟是令牌的另一半。

“昨夜蒙面人火烧隆昌号,这是从火场里抢出来的。”小伙计喘着粗气,指节被烫伤的地方起了水泡,“他们还说,要找齐令牌才能打开蒙古王府的密库......”

话未说完,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苏半城从窗缝往外看,见十几个骑兵正围着票号打转,为首那人的红缨帽上缀着颗东珠,正是怡亲王的贴身护卫打扮。二十年前父亲烧毁的信件里,曾提过“珠帽骑兵,见牌如见王”。

他迅速将两半令牌拼在一起,凹槽里露出行极小的蒙古文:“晋祠铁人,左眼为记”。三日前在圣母殿看到的铁人,左眼果然有个米粒大的凹痕,当时只当是铸造时的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