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黑潮暗涌(第2页)
冯崇一身玄色鱼鳞甲,外罩猩红战袍,站在高大的艉楼指挥台上。他左手按着腰间的横刀刀柄,右手举着一支单筒黄铜“千里眼”,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海平线。志贺岛的轮廓早已消失在身后,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股焦糊与死亡的气息。
“大帅!百骑司密信!”一名亲兵快步上前,呈上一个密封的铜管,管口封着特殊的火漆印记——正是李琰行在专用的“天子行在”密印!
冯崇精神一振,立刻接过,熟练地拧开铜管,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密写绢帛。他用特制的药水涂抹,一行行清晰的墨迹显现出来。内容简洁却字字千钧:
“冯卿钧鉴:倭事,卿已展雷霆之威,破其胆魄。然困兽犹斗,其本州根基未损。可‘徐徐图之’,分化其势,耗其国力,收其人心;亦可…‘犁庭扫穴’,直捣黄龙,毕其功于一役!倭国银山,乃其命脉所在,若能夺之,则倭寇如断脊之犬!如何抉择,战场之机,卿自决之!唯记,勿使吾大唐儿郎之血,无谓空流!李琰手谕。”
冯崇反复读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心坎上。“徐徐图之”还是“犁庭扫穴”?陛下的意思很明确:两种策略皆可,但必须考虑代价,更要掐住倭国的命脉——银矿!
他收起绢帛,目光投向北方,仿佛要穿透海雾,看到那座被称为“大和”的土地。奈良的惨败和藤原长明的求和姿态,确实打掉了倭国最后的脊梁骨。但困兽犹斗,本州地形复杂,若强攻,唐军即使能胜,也必将付出惨重代价。陛下的提醒如醍醐灌顶——银矿!倭国赖以支撑战争机器、向大陆换取物资的根本!
“传令!”冯崇的声音斩钉截铁,在海风中异常清晰,“舰队转向东北!目标——石见(倭国着名银矿产地,位于本州岛西部)海域!放出所有哨船!严密侦查沿岸港口、船坞!发现任何可疑船只集结、或大规模物资运输迹象,立刻回报!告诉各舰管带,给老子把眼睛擦亮!倭寇的银船…一条都别想溜走!”
“得令!”传令兵飞奔而去,旗语迅速在各舰间传递。庞大的舰队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锋利的舰艏,直指倭国最后的财富命门!冯崇的眼神冰冷而锐利。既然藤原长明想求和,那就让他看看,没有银矿支撑的“和”,还能维持多久!他要让倭国在本州的家门口,再次感受绝望!要么乖乖献上银山,要么…就用炮火把通往奈良的海岸线,彻底轰成废墟!
中亚·呼罗珊·木鹿城外
无边无际的土黄色荒原,一直延伸到天际与同样昏黄的天空相接。朔风卷起干燥的沙尘,如同无数条黄色的鞭子,抽打着地面上的一切。枯黄的骆驼刺在风中瑟瑟发抖,偶尔能看到几具不知是动物还是人的森森白骨。
就在这片荒原的尽头,一座巨大城池的轮廓,如同匍匐在地平线上的洪荒巨兽,渐渐清晰。那便是呼罗珊的心脏,大食帝国东方最重要的堡垒——木鹿城!高耸的城墙由巨大的土坯砖砌成,呈现出一种历经风沙的灰黄色,城墙上密布着箭塔和垛口,隐约可见守军闪亮的矛尖和弯刀的反光。城墙外,是数道宽深交错的壕沟,沟底插满了削尖的木桩。更远处,依稀可见大食骑兵巡逻队卷起的滚滚烟尘。
木鹿城下,一片肃杀!
高仙芝立马于一座低矮的沙丘之上。他并未着华丽的明光铠,只穿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皮甲,外罩一件抵御风沙的灰色羊毛斗篷。头盔下的面容依旧平静,眼神却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视着远处那座雄城和城下严阵以待的大食军阵。他身后,是如同钢铁丛林般肃立的三万唐波联军!
最前方是五千名身披明光铠、手持精钢马槊、背负强弓劲弩的安西重装铁骑!人马皆披重甲,在昏黄的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是高仙芝手中最锋利的矛尖!
铁骑之后,是一万五千名装备精良的河中义勇军和波斯复国军步兵。他们虽然甲胄不如唐军统一,但阵型严整,刀盾手、长矛手、弓弩手层次分明。他们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对自由的渴望,这些被阿布·穆斯林铁腕统治压榨多年的战士,此刻在高仙芝的旗帜下,凝聚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再后方,则是唐军的精锐步兵方阵和强大的弩炮部队。
查拉维公主坐镇后方撒马尔罕,源源不断的粮秣、军械和新募集的兵员正沿着丝绸之路艰难地输送过来。高仙芝深知,阿布·穆斯林同样在等待援军。时间,并不完全站在他这边。
“大帅!探马回报!”一名斥候飞马而至,卷起一溜烟尘,“木鹿城守军约五万!其中大食本族精锐‘呼罗珊圣战军’约两万,装备精良。其余为仆从军。阿布·穆斯林本人就在城内!城外壕沟遍布,陷阱无数!敌军主力骑兵并未出城浪战,而是依托城墙和预设工事防御,其意图…当是消耗我军锐气,待我疲惫或援军抵达,再行反扑!”
“坚壁清野,深沟高垒,以逸待劳…”高仙芝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阿布·穆斯林,果然名不虚传,够稳,也够狠。” 他勒住有些躁动的战马,目光再次投向那座灰黄色的巨城。
强攻?木鹿城城高池深,守军精锐,粮草充足,且有阿布·穆斯林亲自坐镇。唐军虽勇,但缺乏大型攻城器械,强攻必然损失惨重,正中阿布·穆斯林下怀。
围困?木鹿城作为呼罗珊核心,储备充足,且阿布·穆斯林在东方经营多年,必定有援军从其他方向赶来。唐军劳师远征,补给线漫长,时间拖不起。
“传令!”高仙芝的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全军!后退五里!依那片干涸河床扎营!多树旗帜,广挖灶坑!让灶烟…给老子烧得再旺些!各营轮流派出小队,至城下鼓噪挑战,箭射其城头守军!记住,只许败,不许胜!要败得狼狈!丢盔弃甲最好!”
身边的将领们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纷纷露出恍然和钦佩之色。后退扎营,示敌以弱?多树旗帜,佯装大军云集?广挖灶坑,制造炊烟旺盛的假象,让敌人误判我军人数众多?派小队挑战又佯败…这是要麻痹敌人,诱其轻敌出城?!
“大帅妙计!”副将段秀实由衷赞道,“阿布·穆斯林老谋深算,寻常诱敌之计恐难奏效。但我军初来乍到,锋芒毕露,突然示弱后退,又故意在人数上造假,再辅以败军之象…此乃骄兵之计!纵使阿布·穆斯林能忍,他麾下那些骄狂的‘圣战者’和急于立功的仆从军将领,未必能忍!只要他们按捺不住,出城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