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靖翔 作品

第251章 血门洞开(第3页)

苏海政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你吐蕃要去打西南,路难走,后勤难保障是吧?我们大唐的茶马古道,可以“帮”你运东西。但这“帮”字背后,是赤裸裸的筹码和无声的威胁!掐住了你的后勤命脉,就等于掐住了你西南战事的咽喉!这杯羹,大唐不仅要分,还要捏着勺子分!

赤松德赞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象雄王印,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愤怒?大唐这是在趁火打劫!忌惮?茶马古道的份量,他比谁都清楚!权衡?拒绝?西南用兵计划可能就要搁浅!接受?就等于默认大唐有资格插手吐蕃的西南之利!

酥油灯的光芒在苏海政平静的脸上跳跃。这位将门虎子,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却用最平和的话语,将大唐的意志和力量,清晰地摆在了雪域霸主的面前。高原上的博弈,无声,却惊心动魄。

金山堡·匠作营

巨大的工棚内,炉火熊熊,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硫磺、木炭粉末混合的独特气味,还有些刺鼻的油脂焦糊味。几名从长安火器署星夜兼程赶来的老匠人,正围着几块烧得焦黑、还残留着粘稠油渍的皮甲碎片和几根前端烧熔变形的吹筒,眉头紧锁。旁边,太医署派来的两名医官,则仔细检查着幸存士兵身上那些诡异的烧伤——伤口边缘焦黑卷曲,深入肌理,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腥臭,水洗过后反而有灼痛加剧的迹象。

“王老,您看这油渍…”一个年轻匠人指着皮甲碎片上粘稠发黑的残留物,“遇水不灭,反有灼烧感…绝非寻常油脂,倒像是…猛火油?可猛火油粘稠沉重,如何能喷射?”

被称为王老的火器署老供奉,须发皆白,眼神却异常锐利。他拿起一根前端烧熔的吹筒,凑到鼻子前仔细嗅了嗅,又用银针挑起一点残留的黑色粉末,放在炭火上小心炙烤。

嗤——!

一股淡蓝色的火苗猛地窜起,伴随着刺鼻的白烟!

“是了!”王老眼中精光爆射,“猛火油为基,混合了极易燃烧的粉末!硫磺?或是硝石粉?遇火即燃!这吹筒…”他仔细端详着吹筒前端特殊的陶土喷嘴和内部残留的螺旋状刮痕,“设计精巧!利用吹气之力,将混合了粉末的猛火油膏从这陶嘴中挤压喷出,遇空气则燃!如同…如同毒蛇吐信!好生歹毒!”

他转向旁边忧心忡忡的秦川和李忠:“秦都督,李指挥使,此火非妖非怪,乃是以猛火油为主,混合了易燃矿粉,借器械喷射而成!其火粘稠难灭,水泼反助其蔓延,盖因油浮于水而燃!至于那‘毒烟’,恐是燃烧时产生的秽气,吸之令人眩晕。”

“可有破解之法?”李忠急问。丛林作战,若对方能远程喷吐此等邪火,金山卫将士将伤亡惨重。

王老捋须沉吟:“其一,当以沙土掩埋,隔绝空气!此为灭火上策!军中需多备沙袋!其二,可试制油布、厚毡浸湿泥浆覆盖于身,或可短暂抵御火油沾身。其三…”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其火器依赖吹筒喷射,射程必不远!若能以强弓硬弩,或我军之神机箭覆盖其藏匿之所,先发制人,或可破之!其四,寻其火源!此等猛火油,绝非寻常之物!若能寻到其产地,断其根基,或釜底抽薪!”

秦川眼中一亮:“王老高见!传令各哨卡,即刻大量储备沙土!着工匠赶制浸湿泥浆的厚毡护具!神机箭优先配发给深入南方的斥候小队!李忠!”

“末将在!”

“着你亲自挑选精干熟悉丛林之士,组成‘寻火队’!由火器署匠人及太医署医官随行!深入‘噬火之林’,不要求接战,首要目标:探明食火部落踪迹,尽可能找到其火源之地!若有缴获其喷火器械或油膏粉末,务必完好带回!切记,安全第一,遇敌不可恋战,以探查为上!”

“末将领命!”李忠抱拳,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食火部落的神秘面纱,正在帝国顶尖匠人的智慧下,被一层层揭开。一场围绕着“火”的无声较量,在金山岛的密林中悄然展开。

长安·紫宸殿

巨大的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意。李琰的目光缓缓扫过刚刚由通政司呈上的几份六百里加急军报。

“木鹿城捷报:高仙芝部血战破城,波斯义军内应得力,已攻占总督府大部,阿布·穆斯林率残部退守内城顽抗,覆灭在即!”

“博多湾急报:冯崇舰队及时抵达,叛军望风溃散,监管府之围已解,王方翼重伤,然库房无恙。藤原仲麻吕所派‘平乱’军队已至,正与溃散叛军及疑似忍者混战。九州局势混沌。”

“金山堡密报:火器署匠人已查明‘食火’之秘,乃猛火油混合易燃矿粉,借器械喷射。秦川、李忠已着手应对并派遣精干探查火源。”

“逻些密报:苏海政已面见赞普,提及‘茶马古道’。赞普神色数变,未置可否,留苏使于驿馆,似在权衡。”

李琰放下最后一份密报,嘴角勾起一抹掌控全局的弧度。木鹿城破,波斯大局已定。博多惊雷,虽起波澜,却在绝对力量下迅速平息,更给了李琰进一步插手倭国内部、清算藤原家的绝佳借口。金山异火,根源渐明,威胁正在转化为可控的挑战。而逻些高原上,那杯羹,赤松德赞再不甘心,也终究要分出来。

他走到巨大的《寰宇坤舆图》前,手指拂过吐蕃西南那片广袤的山地,那里标注着“勃律”、“大小勃律”等地名。这片连接西域、吐蕃、天竺的咽喉要地,资源丰富,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赤松德赞想独吞?胃口太大,也不怕噎着。”李琰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后世积累的地缘政治智慧,“茶马古道是绳,西南之利是饵。绳在手,不怕鱼儿不咬钩。苏海政这把软刀子,够他喝一壶的。”

他转身,目光落在侍立一旁、气质迥异却同样绝色的上官婉儿和阿史那云身上,朗声道:“婉儿,拟旨。敕令冯崇:九州之事,叛军首恶及煽动之忍者,务必擒杀或明正典刑!藤原仲麻吕‘平乱’之军,令其就地驻扎,不得擅动!监管府唐军,接管博多港防务!所有倭国船只、物资,严加盘查!待朕后续旨意!”

“云儿,以讲武堂名义,飞鸽传书安西王忠嗣:木鹿城下,高仙芝打得好!破城之后,务必约束军纪,善待波斯百姓,助查拉维公主稳定秩序!波斯复国军,当为安西之臂助!另,吐蕃西南用兵在即,安西各军镇,边备不可松懈!多派精骑斥候,深入勃律方向,探其虚实!”

“再拟密旨给苏海政:逻些博弈,以静制动。赞普若问及‘古道之便’,可许以部分茶、帛平价交易,换取其西南用兵之‘路径知情’及战后通商之权!分寸尺度,卿自把握。记住,朕要的,不是虚名,是实利!是将来大军能沿着那条路,兵临勃律城下的通行权!”

一道道旨意,如同精准的棋路,落向万里之外的各个关键节点。李琰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木鹿城总督府最后的血战,看到了博多湾冯崇舰队炮口的寒光,看到了金山岛密林中李忠寻火队的艰险跋涉,也看到了逻些红宫酥油灯下赤松德赞的纠结权衡。

寰宇一统的棋局,在他的指尖,正一步步走向深远的布局。血门洞开,怒海惊涛,都不过是这盘大棋中,必然掀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