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圣索菲亚的暗流(第3页)
会谈陷入了僵局。圣索菲亚大教堂内,信仰与帝国利益的暗流,在古老的穹顶下激烈碰撞、汹涌激荡。十字架、新月与大唐龙旗的第一次正式交锋,其结局,将深远地影响整个世界的未来格局。
就在圣索菲亚穹顶下唇枪舌剑、暗流汹涌的同时,一场针对上官婉儿的致命暗箭,已经悄然射出。
君士坦丁堡东南区,一片相对完整、聚居着不少中小商人和自由民的街区。一座临时被征用、作为“度支清田司”办公地点的三层石制建筑外,人来人往。穿着大唐吏员服饰的文书和精通希腊语、拉丁语的本地招募的助手们抱着厚厚的卷宗进进出出。门口站着四名持横刀的大唐府兵,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上官婉儿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唐式襦裙,外罩一件轻便的银狐裘坎肩,正站在二楼临街的窗边,俯视着下方忙碌的景象。她的面前摊开着一幅巨大的君士坦丁堡城郊皇室庄园分布图,上面已经用朱笔和墨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她眉头微蹙,正在思考如何应对几个拥有大量免税田的修道院院长联合起来的软抵抗。
“大人,”一名年轻的本地助手,名叫尼科斯的希腊青年,捧着一份新送来的卷宗快步上楼,神色有些紧张,“这是圣潘克拉斯修道院刚刚送来的地契副本和历年田租记录…他们…他们只提供了不到三成的田亩记录,而且…记录明显有大量涂改和缺漏!院长托人带话说…说修道院的田产是历代皇帝和贵族捐赠给上帝的,神圣不可侵犯,清丈田亩是亵渎神灵,他们…恕难从命!”尼科斯的语气充满了愤懑和无奈。
上官婉儿接过卷宗,快速扫了几眼,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亵渎神灵?好大的帽子!这些蛀虫,趴在帝国的躯体上吸血,却拿上帝当挡箭牌!
“知道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把这份卷宗单独归档,标注‘疑点重重,待重点核查’。通知负责圣潘克拉斯区域的清查小队,明日加派一倍人手,带上我们的测量工具,直接进驻修道院最大的葡萄园和麦田!从最核心的地产开始丈量!我倒要看看,上帝会不会降下雷霆,劈死我们这些‘亵渎者’!”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尼科斯被上官婉儿的魄力感染,精神一振,正要转身下楼。
突然!
“咻——!”
一声尖锐得刺破空气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对面街道一栋三层民居的顶楼窗口传来!
一支淬毒的弩箭,在阳光下拉出一道幽蓝的死亡轨迹,目标直指站在窗边、毫无遮挡的上官婉儿的心口!
快!狠!毒!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上官婉儿低头看卷宗、尼科斯转身欲走、楼下守卫视线被遮挡的瞬间!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上官婉儿全身的寒毛在刹那间炸起!来自多年随侍武则天、经历过无数宫廷暗流培养出的敏锐直觉让她在听到破空声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完全是凭着本能猛地向侧面扑倒!
“噗嗤!”
淬毒的弩箭擦着她扬起的手臂外侧飞过,带起一溜血珠,狠狠钉在她身后的木柱上,箭尾兀自剧烈颤动!剧毒与皮肤接触,一股麻痹感瞬间顺着伤口蔓延!
“有刺客!保护大人!”楼下的守卫终于反应过来,发出惊怒交加的嘶吼!拔刀声、撞门声、街上的惊呼声瞬间乱成一团!
尼科斯完全吓傻了,呆立在原地。
上官婉儿倒在地上,手臂传来钻心的疼痛和麻痹感,她脸色煞白,但眼神却冷静得可怕!她知道自己中招了!毒!必须立刻处理!她挣扎着想去摸随身携带的解毒药囊,但麻痹感让她的动作变得异常迟缓!
就在这时,对面民居的窗口,第二支弩箭的寒光,已经再次锁定了她!
几乎是同一时间,皇宫深处,幼帝君士坦丁居住的“紫色寝宫”附近区域,也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恐慌之中。
华丽的寝宫内,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年仅六岁的小皇帝君士坦丁躺在巨大的紫缎床榻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双目紧闭,在昏迷中仍不时发出惊恐的呓语:“不要…不要杀我…姑母…救我…”小小的身体在厚厚的锦被下瑟瑟发抖。
两名御医跪在床边,满头大汗,轮流诊脉,低声急促地交流着,脸上写满了束手无策的惶恐。几名宫女端着水盆和毛巾,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塞奥法诺坐在床榻边的软椅上,她换了一身素净的深蓝色衣裙,脸上未施脂粉,眼圈红肿,显然是哭过。她紧紧握着幼帝滚烫的小手,目光充满了焦急和…一种被压抑的愤怒。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她猛地抬起头,对着御医厉声斥责,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颤抖,“陛下已经高烧一天一夜了!你们除了说‘风寒惊悸’、‘心神受损’,用这些没用的草药,还会做什么?!要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你们谁都别想活!”
御医吓得连连磕头:“殿下息怒!殿下息怒!陛下龙体金贵,这…这惊悸之症,确实非寻常药石能速效…需要…需要静养,需要至亲之人的抚慰…”
“至亲之人?”塞奥法诺猛地站起身,身体因为愤怒和担忧而微微颤抖。她看向寝宫门口肃立的两名大唐女卫,又看向闻讯赶来的、负责幼帝安全的大唐卫队军官,眼中压抑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至亲之人?!”她指着门口,声音凄厉,带着哭腔,更带着刻骨的怨恨,“我的小君士坦丁!他唯一的至亲姑母!却被挡在这寝宫之外!每日探视如同囚犯般被监视,被限定时间!他需要的不是冰冷的守卫,不是异国女人的所谓‘教导’!他需要的是亲人的怀抱!是熟悉的气息!是安全感!”
她猛地转向那名大唐军官,泪流满面,声音却充满了控诉的力量:“是你们!是那个上官婉儿!是你们强行把陛下从他熟悉的环境里带走,把他关在这个冰冷的宫殿里!让他日夜面对陌生的面孔,听着陌生的语言!昨夜码头上的厮杀,那些维京人的狂吼,连大人都心惊胆战,何况一个刚刚失去父亲、亲眼目睹…目睹了那可怕一幕的孩子!是你们!是你们的冷酷和所谓的‘保护’,才把他害成了这样!”
塞奥法诺的指控,如同泣血的控诉,在压抑的寝宫内回荡。她将幼帝的重病,完全归咎于李琰强行剥夺她对幼帝的监护权,归咎于上官婉儿带来的陌生感和恐惧,归咎于大唐军队控制下皇宫的“冰冷”与“危险”!紫室血脉的危机,成了她向李琰、向上官婉儿发起反击最有力也最悲情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