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晴园 作品

第207集 :老相机里的未曝光胶卷(第2页)

"我爸总说,1998年冬天他在胡同里堆了个雪人,"钟华突然踩刹车,路边的梧桐叶扑在车窗上,影子投在底片上,恰好组成雪人的眼睛,"说那雪人的鼻子特别像他小时候见过的胡萝卜,后来拆迁队来了,雪人跟胡同一起没了。"他的手指划过底片上的雪花,冰晶的位置正对着照片里父亲站立的地方。

深夜整理底片时,阿玉发现第三张底片的边缘有串模糊的数字。用放大镜看清后,她突然怔住——那是钟华的出生日期,数字写法和他父亲在病历本上的习惯完全相同,而数字周围的药膜剥落痕迹,竟形成了长白山天池的轮廓。钟华凑过来看,呼吸在底片上凝成白雾,当雾气散去,他们看见雪人的胡萝卜鼻子旁,那片雪花的影子正缓缓移动,角度与长白山滑雪那天,阳光照在雪地上的投影一致。

第二天再去冲扫店,老头正在擦镜头。"昨天那卷胶卷,"他头也不抬地说,"其实十年前就有人来问过。"钟华接过他递来的便签,上面是相同的"等雪停"笔迹,只是纸角多了个日期——2015年,正是钟华父亲去世的那年。老头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盒,里面码着十几张同样的底片,每张雪人的位置都不同,但背景里的居民楼轮廓,都和钟华老家的胡同吻合。

"这相机原来的主人,"老头指着皮套上的暗纹,"是个拆迁办的摄影师,1998年拍了很多胡同。后来他病了,总说雪人的鼻子会变方向,"老头的眼镜片反光,看不清表情,"最后一次来冲卷,就是2015年,他说要拍长白山的雪,结果胶卷里全是空白,除了最后一张..."

铁盒里的最后一张底片,拍的是医院的窗户。窗台上落着片雪花,六角形的结构和1998年、2024年的完全相同,而窗玻璃的反光里,隐约能看见穿病号服的男人,手里攥着半截胡萝卜,姿势与底片上的孩童如出一辙。阿玉突然想起,钟华父亲临终前,一直念叨着要回老胡同看雪人,说雪人的鼻子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周末回钟华母亲家,老太太从箱底翻出个木盒。里面装着钟华百天的照片,背景里的四合院影壁上,用粉笔画着未完工的雪人——胡萝卜鼻子的位置空着,旁边放着半截真正的胡萝卜,和底片上的那根形状相同。"你爸小时候,"老太太摩挲着照片,"总说胡同里的雪人会自己换鼻子,有天早上起来,胡萝卜尖上还挂着冰珠,像极了他在画报上见过的长白山雾凇。"

钟华把底片放在照片上比对,发现影壁墙的砖缝走向,竟和长白山某棵岳桦树的年轮一致。更惊人的是,照片里父亲蹲着的位置,地砖的磨损痕迹组成了雪花图案,而底片上1998年的雪花,每个角的延伸方向,恰好对应着照片里父亲手指的指向。阿玉突然想起,在长白山滑雪时,钟华曾在雪地里画出老家胡同的地图,说每个雪堆的位置都和童年记忆重合。

阁楼的相机被擦得锃亮,镜头盖内侧刻着的数字"1998",在阳光下泛着银光。阿玉装上一卷新胶卷,钟华按下快门时,听见熟悉的"咔哒"声——和长白山雪粒滑落的声响、1998年胡同里的扫雪声、以及父亲病历本上的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形成了完美的共振。取景器里,阿玉看见自己的倒影,身后渐渐显影出未完工的居民楼轮廓,而楼顶的积雪上,正落着片和长白山同款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