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集:另一种结局

另一种结局 巴黎的雨总带着股旧书的味道。钟华站在公寓楼下的梧桐树下,看雨水顺着伞骨织成透明的帘,把对面面包店的暖黄灯光泡得软软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芮发来的消息:“设备都调试好了,下周的展没问题。”

他回了个“好”,指尖在屏幕上悬了悬,终究没提自己已经退了回程机票。行李箱还在楼道角落立着,滚轮上沾着北京的尘土,像个沉默的见证者,看他在落地巴黎的第三天,突然决定把“出差”变成“留下”。

一、阁楼里的回声

找到这间阁楼时,房东太太指着天花板的斜窗说:“晴天能看见教堂的尖顶。”钟华抬头,果然望见一角灰蓝色的穹顶,檐角的石雕天使在雨里垂着眼,像在打量他这个不速之客。

收拾行李时,从西装内袋掉出张折叠的便签。是去年在医院走廊,林婉清塞给他的,上面只有一行地址,钢笔字被水洇过,晕成浅蓝的云:“如果哪天想来,钥匙在门垫下。”

他终究没去按那扇门的门铃。倒是在第四天清晨,被楼下的争吵声惊醒。趴在窗台往下看,见啊玉正举着个破相机,跟面包店老板比划着什么,林婉清站在一旁笑,手里的帆布包晃悠着,露出半截公益活动的宣传单。

钟华抓起外套冲下去时,啊玉正把相机往怀里揣:“我就是想拍张面包出炉的照片,又不偷配方!”老板操着生硬的法语反驳,唾沫星子溅在玻璃柜上。林婉清转过身,看见他时愣了愣,随即扬起笑:“你怎么在这?”

“刚好住附近。”钟华说着,自然地接过啊玉手里的相机,用流利的法语跟老板解释,“他是摄影师,想记录街角的烟火气。”老板的脸色缓和下来,转身从柜台里递出个刚出炉的可颂:“送你们的,拍吧,拍好看点。”

啊玉接过可颂,热气烫得他直搓手,眼睛却亮起来:“钟华,你法语啥时候这么溜了?”林婉清笑着拍他胳膊:“人家可是正经留过学的,不像你,来了三年还只会说‘谢谢’和‘我爱你’。”

钟华的目光落在啊玉相机的背带上,那里磨出了毛边,却系着个眼熟的挂坠——是大学时三人去庙会套圈赢的,铜制的小风车,叶片早就锈住了。他忽然想起出发前夜,翻出旧相册,里面夹着张褪色的合影:他们仨挤在宿舍的铁架床上,啊玉举着相机,林婉清的发梢蹭着他的肩膀,背景里的窗帘被风掀起,露出一角灰蒙蒙的天。

二、塞纳河的褶皱

“你真打算留下?”林婉清把热可可推到他面前时,咖啡馆外的雨刚好停了。阳光刺破云层,在塞纳河面上铺了层碎金,游船驶过,搅得光影像融化的蜂蜜。

钟华搅着杯子里的糖块:“苏芮那边……我推荐了新的负责人。”他没说的是,做出决定的那个深夜,他站在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前,看灯光在水面投下交错的菱形,突然想起28岁那年,啊玉在电话里喊:“钟华,快来巴黎!这里的落日会跳舞!”

那时他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季度报表,随口回了句“忙完这阵”。这一阵,就是五年。

啊玉抱着相机跑进来,头发上还沾着草叶:“我找到个拍晚霞的好地方!”他把相机往桌上一放,屏幕里是片火烧云,云隙间漏下的光,刚好在河面上织成座金色的桥。“像不像咱们当年想一起去的青海?”啊玉的指尖点着屏幕,“你看这光,跟茶卡盐湖的倒影一模一样。”

钟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他想起那年毕业旅行,三人的计划清单上,青海被圈了三个圈,最后却因为他临时接到的项目,改成了近郊的农家乐。啊玉当时拍着他的背说“没事”,眼里的失落却像被雨打湿的纸,皱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