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三代之治(第2页)
每一个人都只能在这洪水之中,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东皇太一的话语形象而残酷。
“因为这一次周礼的崩塌不再是缓慢的侵蚀,而是链式反应般的崩溃。”
方圆的视线盯在星辰的轨道上,看着那因为引力失衡而崩塌了的星域。
五霸春秋违背周礼取得的成果,本就已经让天下人心动不已。
后来的三家分晋和田氏代齐更是彻底给周礼盖上了棺材盖,还把它埋葬到了地下十八层。
毕竟作为无礼的一方,周天子到最后居然用周礼承认了他们,这还玩个屁呀!
所以最大的塌方式腐败运动诞生了,战国乱世。
姬周最后的悲鸣,或者说死了的尸体上最后的一点余温。
一切的退路都再也看不见,一切的礼仪也再不必讲。
“所以张仪敢把六百里变成六里。”
方圆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规则彻底败坏后的冰冷了然。
“因为他知道,楚怀王即便暴跳如雷,也再无‘尊王攘夷’的大义名分可以借用,去召集天下诸侯共讨‘无信’之秦。
时代的规则已经变了。”
东皇太一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补充着这残酷的新现实:“信用,源于对违约惩罚的恐惧。
当最大的仲裁者(周天子)自己都已信用破产,当旧的惩罚机制(诸侯共讨)彻底失效时。
背信弃义的成本便趋近于零,而收益却可能巨大无比。”
“于是,欺骗不再是道德瑕疵,而成了一种高效的战略工具。”
方圆的视线仿佛看到星空中那些代表“信义”的光点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苏秦合纵,旋即便有张仪连横破之。
今日歃血为盟,明日便可背后插刀。
不是人心突然变得比以往更坏,而是束缚恶行的枷锁已被挣断,作恶的回报率空前地高。”
“战国之世,比拼的不是谁更‘仁义’。
而是谁更狡诈,谁更狠厉,谁更能将有限资源转化为毁灭性力量的效率。”
东皇太一的话语如同战鼓,敲击着新时代的节拍。
“吴起杀妻求将,白起坑卒四十万,孙膑围魏救赵……
这些在周礼框架下会被唾弃为‘不仁’、‘不武’的行为,在新的生存法则下,却成了被赞叹的‘奇谋’、‘伟略’。
“周礼那套‘不重伤,不擒二毛’的战争伦理,在‘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的现实面前,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方圆的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
“旧的游戏规则死了,而且死得透透的。
现在通行的是赢家通吃,败者绝祀的黑暗森林法则。”
“所以,不是周礼不想救,而是它救不了。
也不是它不够好,只是时代变了”
东皇太一最终定论。
时代变了,这四个字真的很无奈,但这四个字也很真实。
毕竟时代变了,就好像共工撞断不周山以后。
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
搞得天上的星辰、地上的江河湖海,都失了故常,乱了流向。
东皇太一的声音仿佛带着洪荒破碎的余响,宏大而苍凉:“昔日维系‘天下’的‘纲’与‘维’,宗法血缘、礼乐制度、共主权威已然朽烂、绷断。
那曾将万千‘小家’编织在一起的巨大网络,如今只剩下无数断裂的线头,在洪流中无助地飘荡。”
“于是,‘大天下’碎成了无数‘小天下’。”
方圆的目光扫过星图上那些骤然变得孤立,却又激烈碰撞的光点。
“每一个强国,都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小天下’。
都有自己的法度、自己的野心、自己的生存之道。
它们之间,再无共享的‘天道’,唯有赤裸裸的力与利的较量。
自然,效率成了第一要素。”
因为所有人都已经没了退路,输了以后是真的要死全家。
在这种极致的生存压力之下,诸子百家开始真真正正的为各国所接纳。
各国也允许他们越发深入的插手自己国度的事物。
随着诸子百家的深入实践,他们的学说理念也开始越来越务实。
“或者说,是被现实强行扭曲,以适应这个血火时代的需要。”
东皇太一的声音如同熔炉在发言,炽热而无情:“理想需向生存低头,道义需为效率让路。
儒家不再空谈‘仁者爱人’,转而强调‘尊卑有序’以服务于新的集权等级。
法家将‘法治’简化为‘刑治’,追求的是令行禁止的绝对效率。
道家‘无为而治’的智慧,被权谋家窃取,变成了君王驭下的‘君人南面之术’。”
“这是一个理论武器化的时代。”
方圆的目光锐利。
“诸子百家的思想,不再是为了探寻宇宙真理或构建理想国,而是变成了各国君主货架上的兵器。
哪一件更趁手、更能杀伤敌国、更能壮大自身,便会被拿起,挥舞。”
“于是,‘用’的价值,彻底压倒了‘真’与‘善’的价值。”
东皇太一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判词。
“学说本身的逻辑自洽与否、道德高尚与否,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它能否在富国强兵的残酷竞赛中,提供即时可见的效用。”
这就跟一个将死之人申请禁用药一样。
不是他不知道禁用药的危害。
也不是他不知道,只要自己没死,这一次的禁用药给他带来的后遗症能比临死前任何的痛苦更让他发狂。
而是他快死了。
所以对于一个快死的人来说,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因此,不是百家思想塑造了战国,而是战国的生存逻辑,筛选并重塑了百家思想。”
方圆道出了那时代思想史最残酷的真相。
“那些过于理想化、无法迅速转化为实力的学说(如墨家),迅速边缘化。
而那些能提供组织技术(法家)、外交策略(纵横家)、军事谋略(兵家)的思想,则大行其道。”
“甚至孔子所传的儒家,” 东皇太一补充道,声音中听不出悲喜。
“其‘礼’的秩序观与‘仁’的伦理观,也被部分统治者看中,开始彻底走向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