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虹霓 作品

第236章 (合章)“那女囚犯就是买槛儿的人!”

“对不住对不住,我娘没休息好说胡话呢,两位大哥见笑了,真是对不住啊。”

宋芳禾及时抱着老娘向那两人道歉,之后半拖半拽地把人往楼上带。

宋继善跟着上楼。

姜劭卿父子也没久留,叫来伙计让送两碗粥并菜去客房后也上了楼。

桌上就只剩了葛氏和宋勤仁一家子。

气氛凝滞了一瞬。

葛氏先开了口:“娘也真是,都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记得,不就一个外嫁女的丫头片子嘛。”

宋勤仁也挺烦的。

他打小就不喜欢宋芳禾、宋芳苗,两个女娃子事事都比他一个男的要强。

宋芳禾虽说尽挑爹娘不好的地方长,没他俊,可她生得比他壮实。

打小能干活,一个人能顶几个同龄的男娃,谁见了都要拿他跟宋芳禾比。

显得他忒没面子。

宋芳苗倒是正常姑娘的身形,偏她又尽挑爹娘好的地方长,比他俊、比他嘴甜。

也是家里家外一把抓。

逢人就被夸能干,拿她跟他比。

死丫头还跟宋芳禾一样爱管他,他一个哥哥总被妹妹指手画脚像啥话?

偏爹娘也不管管。

竟由着两个丫头片子当家做主,还让他学她俩,宋勤仁打心底里觉得窝囊。

好不容易她俩嫁人了。

嫁的地儿还都不近。

宋勤仁可算是觉得扬眉吐气了。

尤其听说宋芳苗那男人碰上塌方被埋了,宋芳苗成亲一年就成了寡妇。

宋勤仁没心疼妹子,反倒觉得痛快。

谁叫宋芳苗那死丫头以前总让他丢丑,把他管得跟孙子似的,报应了吧?

之后爹娘想把宋芳苗接回家住。

宋勤仁第一个不同意!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就没有外嫁女住娘家的道理,再说宋芳苗刚死了男人,还怀着个遗腹子。

多不吉利啊。

反正宋勤仁不同意,他媳妇儿也不干,为这事家里被他俩闹得鸡飞狗跳。

宋芳苗从小是个要强的性子,也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事,挺着个肚子就杀了回来。

葛氏那张嘴都抵不过她。

他们夫妻被死丫头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也好在那丫头要强,死活不回来跟他们住,倒是给宋勤仁省了事儿。

后来那丫头把自己累死了。

说是积劳成疾,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一,留下了一个四岁的小丫头片子。

真要说的话,宋勤仁当时还是难受过的。

亲姊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活着的时候不管啥矛盾,人一死也啥没啥了。

所以当时爹娘把那小丫头片子接回家养,宋勤仁倒也没觉得有啥不行。

可随着那丫头在家待的时候渐渐长了,宋勤仁就开始有些不得劲儿了。

没别的原因。

那小丫头跟她娘太像了!

小小年纪就知道巴结人,一口一个“爷奶”叫得比他的三个儿女还要亲。

搞清楚她只是外孙女,不是孙女!

爷奶也是她能喊的?

这也就罢。

那丫头还跟她娘一样能干,烧火做饭洗衣裳,明明身量跟劲儿都不够。

就比他家两个大的还勤快,村子里谁见了都得夸一句,拿他儿子跟那丫头比。

敢情他那时候被人拿来跟宋芳苗比,到了小的这一辈他的儿子又要跟宋芳苗的闺女比,葛氏那叫一个气。

宋勤仁心里也不舒坦。

葛氏想把那丫头给撵走,他也想。

耐不住两个老的不同意,又看得严。

宋勤仁两口子没办法。

只能膈应地让那丫头在家里继续待着。

也不知是那丫头察觉到他们想把她送出去,还是察觉到了他们不喜欢别人拿她跟宋文两兄弟比。

那之后那丫头渐渐的就不怎么说话了,干的活儿也比从前少了一些。

可那丫头越是聪明,宋勤仁心里就越不爽,总感觉他们一家子五个人都被一个黄毛丫头给压了一头。

这股不爽一直持续到村子里遭了灾,他们一大家子准备去投奔宋芳禾。

路上他们的行囊被其他难民给抢了,老两口被对方的人打伤,害了病。

要银子看病。

宋勤仁和葛氏身上当然藏的有银子,可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一家人啊。

总不能把他们的银子全拿出来给老两口看病,其他人喝西北风吧?

思来想去,宋勤仁就同意了葛氏的主意,把宋芳苗家的那丫头给卖了。

本来他们也早想把人撵走了,老两口一病不起就是最好的机会。

一开始宋勤仁是想让那丫头自愿被卖的,那样也不至于损他的名声。

结果那丫头贼精贼精的。

任他们磨破了嘴皮子也不应。

真应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来二去宋勤仁也没了耐心,索性一顿蒙汗药下去,抱出去卖了完事儿。

老两口知道了大受打击,闹着要找那丫头回来,娘差点没挺过来。

可卖了就是卖了啊。

宋勤仁两口子都不清楚买那丫头的人家姓甚名谁,具体家住在哪儿。

上哪儿找人去?

再说他们在逃难呢,还要给老两口治病呢,哪有时间精力找那丫头啊。

横竖老两口当时走路都成困难,宋勤仁两口子也就没管他们啥想法,一路拉着板车带他们去找大夫治病。

又拉着板车到了宋芳禾家。

宋勤仁自认够孝顺了,偏宋芳禾为了槛儿那丫头片子给他好一顿揍。

老两口也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也不想想这一路可是全靠他的两条腿把他们给拉过来的。

要不然他们早没命了!

结果到头来他倒成恶人了。

宋勤仁心里窝火。

之后等他们安顿下来,宋芳禾就押着他回当初卖槛儿的地方去找人。

又哪里找得到。

他们甚至回了一趟老家。

那丫头是个懂事的,宋芳禾觉得她要是能跑没准儿会往老家跑。

老家倒是还留的有他们认识的人,可惜宋槛儿那丫头的影子都没找着。

而因着那场洪灾,宿松县的人员管理全乱了套,周边很多地方都受了影响。

宋芳禾使银子问了官差,想走这条路子。

可惜人家就一句话。

灾荒年卖孩子丢孩子的多了去了,官府忙得哪有多余的人手帮忙找人啊。

关键这种时候人流混杂,也找不着。

于是,宋勤仁回去后就被揍得坐了半年轮椅,也是被揍得没脾气了。

大抵也是受的打击太大。

老两口的心气儿一下子就没了。

老头子就近给人看病还行,稍微走远路就得去半条命,他娘也变得又痴又傻。

听谁说话都以为是在说槛儿,偶尔病犯了,出门瞅着个小丫头就说是槛儿。

这些年宋芳禾不是没继续找过那丫头。

可天大地大的。

宋勤仁两口子连买家是谁具体家住何处都不清楚,他们上哪找去,又找谁去。

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渐渐的,他们不放弃也不行。

唯独老太太,时时刻刻记着这事。

就仿佛一遍又一遍提醒宋勤仁,他当年究竟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说实话宋勤仁要烦死了。

宋芳苗死多少年了,他们又不是只有宋槛儿一个孙女,也想想他的儿女啊。

想想他当时的处境啊!

“行了别说了。”

宋勤仁心烦,懒得听葛氏啰嗦。

摔了筷子上了楼。

“我就说我就说!”

葛氏冲着他的背影没好气道。

“在家天天受窝囊气就算了,出门了也啥也不让做啥也不让说,憋不死你!”

气得她连喝两碗酸菜汤!

宋樱朝不远处那桌两个人看了看。

又看向她娘,小声说:“宋量地是个啥名儿啊,这边的人起名咋这么怪?”

“说你蠢你还真不聪明。”

宋文喝口汤咂吧着嘴说。

“没听他们说郑贵妃,宋贵妃吗?宋良娣、良娣,肯定是跟贵妃一样是个代称呗。”

宋樱:“贵妃不是皇帝老爷的小老婆吗?这良娣也是皇帝老爷的小老婆?”

“你脑子没救了,耳朵也聋了?”

宋文道。

“人家刚刚都说了是太子的宠妾,太子的宠妾,太子知道谁吗?皇帝的儿子就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

“那奶才是真傻呢。”

宋樱撇嘴道。

“听到个姓宋的就说是宋槛儿,也不想想她有那福气做太子的宠妾吗?”

宋武:“奶本来就傻了,被爹娘给气傻的。”

个缺心眼儿的玩意儿。

葛氏当场暴起拿起筷子往宋武脑门儿上敲,被宋武闪身给躲开了。

显然这只是个小意外,宋家人除了老太太沈玉淑之外都没把这当回事。

直到第二天。

宋芳禾带着儿子姜存简,出门去房牙看哪儿有没有适合他们租的房子。

想着宋勤仁两口子虽然废物,但人多势众,出门在外就怕被人坑。

宋芳禾便把他俩也带上了,留宋文三姊妹在客栈照看老两口和姜劭卿。

临到午时暂没找到合适的地儿,四人便打算先找点吃的,下午再继续。

也就是在这时,葛氏发现好多人都在往一个方向涌去,还有的用跑的。

嘴里说着谁谁要被砍脑袋了。

好家伙。

葛氏还没见过砍头呢,倒是在戏文里听说过,现实中可还是头一回遇上。

她当即来了兴致。

随手扯住一个路人问:“这位大哥谁要被砍头啊?犯了啥事啊?”

那大哥正在兴头上呢。

也没注意到她的口音,急匆匆道:“早上皇帝老爷就昭告天下了!

前几天那些东宫的流言都是瞎说的!是有人故意搅风搅雨,事情都查清了!

宋良娣根本就不是那户人家的童养媳,孩子就是太子亲生的,咱太子能生!”

“现在要砍头的就是帮着坏人做假证,诬陷宋良娣不清不白的两口子!”

说完,没等葛氏再问。

那大哥甩开她的手跑远了。

又是宋良娣。

葛氏寻思还挺巧。

昨晚听人说起这个姓宋的良娣,今儿他们找房子的一路上好像也听了不少。

葛氏一时半会儿没理清这热闹究竟是个啥样的热闹,但总归是热闹。

她爱看。

就扯着宋勤仁道:“咱也去看看,这砍头可不常见,咱也去长长见识。”

“你不嫌晦气啊?”

宋勤仁问。

葛氏:“那么多人都在呢,阳气够够的。”

“可我姐……”

宋芳禾白他一眼。

带着儿子先跟着人流往菜市口去。

倒不是她想凑热闹,而是入乡随俗,他们要在京城安家当然要了解一些事。

到了菜市口,密密麻麻全是人。

葛氏七扭八扭真让她给蹿前排去了,宋芳禾他们跟在她身后也去了前排。

刚站定,犯人押上来了。

葛氏兴冲冲看过去。

然后就是这一眼,让她如遭雷击!

犯人两口子被封了嘴,一身囚衣,背后插着的犯由牌上标了他们的罪名。

葛氏在姜家这些年认了些字。

她也眼尖。

于是一眼就看到了女囚犯那牌子上的第一条罪名——略买卖良家女。

再加上对方那张脸。

葛氏只觉脑中嗡嗡响。

及至两人人头落地,鲜红的血染满了行刑台,场下惊呼尖叫声此起彼伏。

再到最后众人散去。

这期间葛氏一直处于一种梦游的状态,嘴皮子一张一合却是没有声音。

宋芳禾当她是被吓到了,没搭理。

随便找了家小饭馆进去。

趁大姐跟伙计说话的当头,宋勤仁扯葛氏的袖子,“咋了?魂儿吓没啦?”

葛氏怔怔地看向他。

嘴唇哆嗦半天,声音才像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也似:“你、你没认出来?”

宋勤仁:“啥?”

葛氏猴急白脸地小声道:“就刚刚那个女囚犯啊!那女囚犯不就是……不就是当时买槛儿的女人吗?!”

宋勤仁一愣。

旋即后知后觉,脸“唰”一下也白了,“我、我就说怎么有些面熟……”

“就是她啊!当初就是她把槛儿买了去!她脸上那两颗对着的痣我记得!”

宋勤仁:“那、那……”

葛氏脸上冷汗都出来了,“那啥量地的姓宋,你说该不会真是、真是……”

“杵这做啥呢?”

“啊!”

大姑子的声音突然从边上传来,葛氏吓得当场尖叫着一蹦三尺高。

结果扭头发现大姑子不是在跟他们说话,而是在跟她儿子姜存简说话。

葛氏刚下意识要松一口气。

就听姜存简对他娘说:“娘,方才被砍头的女囚犯貌似便是买了槛儿的人。”

宋芳禾眼神一沉,“你咋知道?”

姜存简指向宋勤仁两口子。

“舅母,跟舅舅说的。”

葛氏:“……”

宋勤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