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追悼念河边祭奠 解女难大伯出面
没有遗体,不用坟墓,一切都简单了许多。张家堡只设了一个灵堂,供客人前来祭拜。李仁就给金珠出主意,按风俗习惯进行,该祭奠用的一定得有,不能太简单,按照习俗,去世之人应该晚奠,第二天一大早,出殡入土安葬。所以,来客都在下午,或者晚上。
按照祭日时间,亲戚邻人,都相约而来。玉芝的祭拜仪式,比起老太太当年,气氛明显差的太多,人员稀少没了人气。有的亲戚,见张家败落,也不来往了。
真是: 富贵门前远路亲,亲戚疏远因家贫。
阁楼招来飞燕落,人走茶凉几人问?
少了亲戚,相比之下,韩兴仁夫妇的到来,倒显得格外隆重。在金珠的心里,自己没有给大伯大妈报丧,觉得他们肯定不会前来。突然听别人给自己说,她的大伯大妈来了,这让她很意外,她慌忙出门迎接。远远看见大伯大妈身影,金珠跑上前去抱着大妈,她的心情太激动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头扑在大妈的怀里直抽泣,两眼只有流不尽的泪水,父母亲不在了,大伯大妈就是她最亲的人,在这悲痛交加,又无处诉说自己委屈的时候,对亲人期盼的愿望,尤为强烈。
刘桂香也紧紧抱着哭泣的金珠,也禁不住眼泪长流,从小就觉得金珠很亲,今天,金珠受了这样的打击,刘桂香心疼的抚摸着金珠的后背,泪声说道:“我娃受苦了,有大伯大妈在,我娃受了多大的委屈,就给我们说,我们给你做主,咱娘家有人,决不能看着你让人欺负。”在刘桂香心里,金珠把自己当亲人,自己也要把她当亲闺女对待,别的怎么样暂且不管,这安慰的话必需说,让金珠心里感到温暖最重要,得到金珠的认可,觉得自己这趟来的值当。
韩兴仁看着金珠抱着老伴哭泣,老伴也泪流满面的样子,眼中也禁不住流出浑浊的泪水,兄弟不在,自己就要当起父母的责任,养育之情,情浓意浓,什么情况也不能阻隔。
真是: 男人有泪不轻弹, 只缘没到伤心处。
亲人受屈伤情感, 难禁失控飞泪珠。
金珠在大妈怀里,哭得半天抬不起头来,刘桂香没有阻拦,只是说着安慰的话语,然后陪着金珠流泪。她心里想,让金珠尽情痛哭,在亲人面前,把心中的委屈情绪发泄一下,她心里就能好受点,不能让金珠太压抑,她一旦被压垮,这个家就散了。
等了一会后,刘桂香才对金珠说:“金珠,听大妈一句话,把你的委屈哭出后,你还要挺起身来,这个家要靠你支撑,孩子还要靠你抚养,日子还要过下去,你千万不能倒了,你倒了孩子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相信你能挺得住,也能养好孩子。”刘桂香说的一番话,就像给金珠打了一针强心剂一样,金珠慢慢的抑制住哭声。
金珠抬起头,当看见大伯时,又前去紧紧的拉着大伯的手,两眼泪兮兮的说:“大伯,你身体不好,这翻沟越岭的,你们能走得动吗?我没让人给你说,就是怕你老走不了翻沟路,不想让你跑这一趟,没想到你和大妈都来了,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们呢?”
韩兴仁也抹了一把泪,对金珠说道:“傻孩子,我是你亲大伯,你说有啥感谢的?走不动也得走。你遇事了,我们不看你谁来看你?就是在家里呆着,心里也着急呀,见到你人,我心里也就踏实了,我们干不了啥,就是给你长精神来了,你有啥过不去的,就对我们说,我出面给你解决,没有啥大不了的事。”金珠听到大伯的话,心里又是一阵激动。金珠她又往大伯身后,及周围看了一下,她在找金豆。
大伯,立刻明白金珠的心理,就解释道:“金豆腿受伤了,走不动路,就没有来。”
金珠眼睛睁大,急忙问道:“金豆腿是怎么受伤了?受伤厉害不?多长时间了?咋没人告诉我?他怎么这样不让人省心呢?”金珠心里又担心起金豆来了。
刘桂香立马拉着金珠的手说:“不要紧,也不厉害,你不要担心,等忙完了,我再给你细说,你现在这么忙,先忙你的事吧。”刘桂香明白,现在不是说金豆的时候,连忙打断了话题。
金珠想,大妈说的对,连忙就把大伯大妈迎接进门,韩兴仁也不忘,前去灵堂,给亲家上香祭拜。完毕后,金珠就把大伯大妈直接领到自己住的窑洞坐下,然后去招呼别人。虽然来客不多,并有李仁在外边招呼,但金珠还是放心不下,吃饭住宿都要操心,彰显着主家不可缺少的地位。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前来祭奠的客人,一同去往泾河岸边,到了玉芝跳河的那块大石旁,点起了香和蜡,人们围成半圆形,金珠,张静,张灵,哭声混在一起,超过泾河的咆哮声,在河道山沟穿越飘荡。别的人们,在李仁的主持下,分别进行祭奠,奠酒撒在沙滩上。
河水翻滚,浪涛汹涌,震耳的流水声,向人们展示着它的无情与凶猛。李仁担心在河边出现意外,让祭奠的人抓紧时间,尽快撤离河滩。让几个人守在金珠张静张灵身旁,不能让她们做出冲动的事来,一阵痛哭过后,伤心欲绝的她们,也被拉着离开这个痛苦的地方。
真是: 波涛汹涌水翻滚,河边亲人欲断魂。
悲声送到天上去,天堂亲人可听闻?
祭奠过亡灵,客人们安慰过金珠后,便陆续回家。韩兴仁看客人走了,心里觉得,客不走主不安,也就有回家意思,留下来还要给金珠添麻烦,不如让金珠歇息歇息。
他进屋去,给金珠说道:“金珠,这些天,你操心劳神,肯定累坏了,身心也很疲惫,我们就不再打扰你了,我们走后,你好好休息几天,缓缓神,一定要保重身体。”
坐在一旁刘桂香,也觉得老伴说的对,也给金珠说道:“遇到这样的大事,金珠身心肯定吃不消。她还要操心我们吃饭睡觉,就根本歇不了,我们还是回家吧,我们走后,金珠才能静下心来,好好歇息。”他们觉得,金珠受到的打击够大了,就想给他减轻负担。
金珠一把拉着大妈说道:“大伯,大妈,你们这么大的年纪,来我家一趟也不容易,怎么能说走就走?你看,你们来的时间这么短,我忙得还没顾上和你们说说心里话。既然你们来都来了,就安下心住上几天陪陪我。今天你们走了,能放心下我吗?你看这待客馍菜剩下不少,我和几个孩子吃不了,过两天也就要倒掉,岂不是浪费?你们留下来,帮我把这些剩菜解决掉。再说了,你们回去也干不了啥活,在我这里和在你家不是一样嘛。今天我不让你们走,歇息几天后,你们回去,我就不拦你们了。”金珠诚恳的拦挡着,也想让大伯大妈和自己说说心里话。
金珠一番话,两个老人听了,相互看了一眼,韩兴仁看着老伴没出声,意思让老伴做决定。
刘桂香见状,便说道:“既然金珠都这样说了,我们就不走了,就陪着金珠,说说心里话。” 要走,也只是他们一句客气话,实际上,他们心里真有没说的话,未安排的事。在大伯大妈心里,最担心的是,金珠往后的日子怎么过?现在眼前这个样子,是没法过下去的。必须劝说金珠,尽快找个当家干活的,要不,金珠领着三个孩子怎么办?这些话,还没时间给金珠点开说,也不知金珠又是怎么想的?这些话只能等金珠心静了才能说起。
真是: 心中有着万千语,只因事忙压心底。
还有大事心牵挂,如今滥摊咋料理?
老伴开了口,韩兴仁也就没说什么,前边已把客套话说了,如今金珠盛情难却,就顺着她的意思来吧。他就对金珠说:“你以前有婆婆在前,你没担上担子,不知道家庭担子的轻重。这大小过个事,啥没操心到都会有失误。客人走了,留下这乱摊子,得需清理,我去帮你收拾收拾。”说完就出门忙活外边去了,实际上,李仁和李义兄弟正在收拾,大伯只是给帮忙。
金珠也对大妈说道:“大伯说的对,家里乱成一塌糊涂了,锅上幸亏有两个婶子过来帮忙,外边有李仁叔操心,要不我就不知道该咋办?这时候锅上还没收拾完,我去给帮忙,大妈你就先坐,等我忙完了,再来陪你。” 她心里明白,一大堆的活等着她去做。
刘桂香忙说:“你快去忙吧,我没事。”说着给金珠摆摆手。金珠起身就走了。
客人都走完了,李仁留下几个人,把院子的一切都收拾利索,谢玉兰和戴莲莲还有金珠,把锅上的碗筷盆子都清洗干净,放在了一起,里外都收拾清整。
此时,张静和张灵却忙着另一件事,她们找来麻纸,在给去世的母亲糊纸衣服,她们要让母亲灵魂也有衣穿。传统观念认为,去往阴曹地府,灵魂一定要穿上衣,活人穿的衣服,灵魂肯定是穿不了的,必须烧给灵魂。姊妹俩认为,母亲跳进水里,去往阴曹地府的路上,灵魂会很冷,心想着,不能因没有衣服让母亲的灵魂受冷冻,等天黑后烧给她。她们相信,刚去世的亲人,她的灵魂,一定会在所住的庄基周围盘旋,等拿上亲人烧给她的冥币,穿戴整齐后,才会去往阴曹地府,帮去世的亲人,也就只能用这种方式了,但愿他们能接收得到。
真是: 亲人远去不复还,送去纸衣抵御寒。
阴阳两隔怎沟通?阴票纸衣表心愿。
安顿完一切,李仁和老婆谢玉兰,弟媳戴莲莲几个人随着金珠一起,都坐在韩兴仁老两口身边拉开了家常话。 韩兴仁看着李仁,很感激的说道:“多亏你们帮忙,要不金珠一个女人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说着客气话,来感谢李仁他们。
李仁应道:“玉芝嫂子在世时,对我不薄,把家交给我管,就是看得起我。她走了,我理应尽心尽力,要不就对不住她,一切都是应该的,你也不要多想。就是忙得没照顾好你们二老。”李仁客气的回话,在他内心也很感激玉芝,人走了情不能走,做人就要厚道。
刘桂香也对谢玉兰和戴莲莲说:“有你两个婶子帮衬着,金珠不知要省多少心?你们对金珠太好了,就像对自己的亲闺女一样。”刘桂香也说了感谢的话。
谢玉兰说道:“我们是亲戚,以前关系就很很好,现在金珠有难,我们不帮她谁帮?我们也要对得起玉芝,她走了这条路,我们也深感遗憾。”
戴莲莲也说道:“金珠现在,就和我以前一模一样,我亲身经历过,深有感触,一个女人家领着孩子非常作难,我很同情金珠。再说我们是亲戚,亲戚间不帮忙,那还是亲戚吗?我们没有啥,就一把力气。”她说的很真诚,让人感动。
这女人,在别人的事情上,就像武则天一样精明,在自己事情上,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就糊涂了。也许就是人说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实际中,谁不是在自己的事上,就迷失自我了?
刘桂香听了两人的应话,拉着金珠的手,心里一番感慨,说道:“我金珠也是个命苦人,小时候在我们家的时候,我们真把她当珠宝一样对待,从小就没让她受过委屈,俩个老人真是捧在手心,唯恐她受了委屈。嫁到张家堡来,我们就以为掉进福窝里了,谁能料想,竟然成了今天这般光景,真是世事难料。你们都说说,如今这社会,金珠领着几个孩子,没个遮风挡雨的,没个干活的,往后这日子咋过呀?你们都要给她想个办法,让金珠渡过难关。”李桂香就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现在担心的就是金珠后边怎么生活?
刘桂香的一番话,说得金珠,头低在大妈怀里,又开始流泪了,这些话就是触及到金珠的伤心处,也是金珠难以对人说出口伤痛,摆在她面前必须解决的难题。
张魁离世后,就有人暗里给金珠说找个男人,那时起,找个当家的这个念头,就在金珠的脑海里翻滚,怎奈张家有婆婆掌管,她没有让儿媳再嫁的意愿。自己又不可能把几个孩子带走?那些穷光棍,也没有人有胆量入赘张家,自己也做不了主。所以,就没人敢明里提这事,金珠只能被架在,张家富户这头衔上往前走,勉强忍耐着过日子。
如今,世道变了,张家败落,婆婆又走了,金珠无人帮衬,生活立刻成了问题。大妈说的话,金珠不是没想过,她心里也发愁肠,这往后日子怎么过活?大妈替她把心里话说出了口,当前面临的头等大事,就是找个当家的,才能维持生计,三个孩子,她真养不了。
韩兴仁也帮腔说道:“现在这初级社,没个男人干活不行,女人家根本就立不起来,再说还有三个孩子又怎么养活?现在是互助组,你给人家帮不了忙,谁给你帮忙?咱们亲戚帮她,也不是个长法,自己都有自己的事,那能天天跟着她转?就像我,住的远不说,现在也是有心无力,想帮也帮不了。所以,还得从她这自身想办法,路要靠自己走,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金珠,你自己说,你心里啥主意?这事到底咋办?”韩兴仁留下来的主要缘由,也就是想解决金珠面临的问题,现在大伯也说出了心里话,并问金珠心里咋想?
在场的几个人,都明白金珠的现状,都觉得金珠的大伯大妈,替金珠着想切合实际,他们想到一起去了,听着韩兴仁问金珠,大家一齐看向金珠。
金珠心乱如麻,这时也没了主意,想找个当家人,自己羞口也说不出来,只是流着泪,摇着头。在传统观念上,儿女婚事都是自家父母操持,还要通过媒人,提亲商量才成婚事。山里没有那么开放,也没那么想得开,更没有人去直接谈自己婚事的,如有违背常理,就会得到人们的谴责,落个不正经,没家教的恶名,金珠现在还跳不出自己内心的束缚。
韩兴仁看到金珠的模样,心里也明白,金珠没法自己做主,于是又说道:“人到事中,心就乱了,何况金珠没经过事,这事我替金珠做主,麻烦你们,看那个村子有合适的,给牵个线,说个媒,就当替金珠解决难题了,这事只能这样,金珠成个家,有人担当,金珠才能真正的摆脱困境,她一人的力量太弱,没能力撑起这个家。”大伯替金珠做主了,在他心里,只有给金珠成个家,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他们才能放下心来。别人说的都外因,谁能长期守着金珠?自己的生活,只有成家才能名正言顺的给她干活。
真是: 替着孤女操尽心,解难还得在自身。
夫妻搭伙过日子,延续生命是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