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过回音狱
年轻的冰谷遗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冲,握着古卷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咯吱”作响,连带着卷页边缘都被捏出几道深深的折痕。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衣领,那片冰凉贴着后背,像是敷了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板,冷意顺着脊椎一点点往骨髓里钻。黑影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钩子,一下下挠着他的耳膜:“你以为躲在阿风身后就有用吗?看看你这副样子,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还敢说自己是冰谷遗族的后人?”那些扭曲的黑线在他眼前盘旋,渐渐化作一张张熟悉的脸——小时候总抢他烤红薯的堂哥,此刻正举着半块焦黑的薯块冷笑:“就你这胆子,还想进玄冰炼狱?我看你连村口的冰潭都不敢跳。”说罢,那薯块“啪”地砸在他脚边,烫得他猛地后退一步,仿佛又回到了十岁那年的冬天,堂哥就是这样把他的午饭丢进雪堆里的。
更让他窒息的是长老的脸,皱纹里夹着冰霜,声音像磨了砂纸:“文弱得像株温室里的草,真要是进了炼狱,怕是连三天都撑不过,白白浪费族里的资源。”这话语跟他十二岁那年听到的一字不差,那天他攥着刚绣好的护符想送给远征的族人,却被长老拦在祠堂门口,护符被扔在地上,踩出个黑脚印。
最可怕的是那些从未谋面的先辈,他们浑身是血地从冰镜里探出手,指甲缝里还嵌着冰碴:“下来吧,下来就不用硬撑了,这冰谷的冬天,从来就不是给弱者留活路的。”
他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镜上,那冰凉比后背的冷汗更甚,激得他牙齿打颤。冰镜里突然映出无数人影,全是冰谷遗族的族人,有缺了胳膊的猎手,有断了腿的工匠,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他们的眼睛都黑洞洞的,伸着手朝他喊:“下来陪我们吧,
“你看,”黑影笑得越发诡异,那些黑线突然化作毒蛇,吐着分叉的信子,鳞片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你怕的,不就是这个吗?怕自己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阴影里,怕自己永远都达不到他们的要求。”
毒蛇越来越近,腥气扑面而来,他甚至能看清蛇眼上的竖瞳,像极了小时候在冰窖里见过的冻僵的蛇。他吓得浑身发抖,古卷从手中滑落,“啪”地掉在地上,卷页散开,露出里面夹着的半片干枯的枫叶——那是阿雪去年秋天给他的,说夹在书里能安神。
就在这时,阿风的吼声像道惊雷在冰谷里炸开:“集中精神!别被它迷惑!”
年轻的冰谷遗族打了个激灵,恍惚中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样子。父亲躺在床上,呼吸都困难了,还抓着他的手说:“记住,恐惧这东西,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咱们冰谷遗族的人,不能输给自己。”父亲的手那么凉,却把他的手指攥得死紧,指腹蹭过他手背上的冻疮,留下粗糙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