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散人 作品

第188章 靛衫藏计,冰碗含机(第2页)

当柳可儿被玫瑰刺伤手指的瞬间,苏砚之几乎是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脸上满是焦急:“当心破伤风!”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从袖中掏出的丝帕边缘绣着精致的竹叶纹。林悦要接过包扎,却被他婉拒:“我曾学过医术,让我来。”墨泯站在三步开外,清楚看见银针扎入柳可儿掌心时,她明明没有痛色,却配合地惊呼出声。

“奇怪,”墨泯突然上前查看,眼神中满是怀疑,“这玫瑰刺我昨日刚命人修剪过,怎会如此锋利?”苏砚之手上动作不停,语气镇定地说:“许是新长出来的,墨公子事务繁忙,难免有疏漏。”包扎完毕,他举起花环笑道:“可儿姑娘戴上这花环,倒像花中仙子。”柳可儿红着脸接过,没注意到他转身时,将染血的银针藏进了袖中暗袋。

瀑布溅起的水雾中,墨泯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岩壁上的苔藓:“各位看,这是百年石耳,入药可治头痛。”她说着就要攀上去采摘,苏砚之突然踉跄着撞向白诗言。墨泯瞳孔骤缩,足尖点地就要掠过去,却见苏砚之堪堪收住身形,手中折扇“啪”地展开遮住半边脸:“险些失礼,这青苔实在湿滑。”

墨泯落地后,故意在苏砚之刚才站立的地方来回踱步,眼神锐利:“奇怪,我方才明明撒了防滑的草木灰,怎会如此湿滑?”她弯腰查看,指尖沾了些粘液:“倒像是有人泼了水。”苏砚之擦着额头冷汗笑道:“许是瀑布溅的水花。”墨泯盯着他滴水未沾的鞋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对苏砚之的怀疑。

真正的危机发生在溪边。柳可儿蹲在潭边戏水时,苏砚之突然脸色大变,大声喊道:“小心!”他扑过去将柳可儿拽离岸边,自己却“不慎”跌入水中。水花四溅中,墨泯死死盯着水面,看见苏砚之落水前右手在水底快速搅动。

湿透的衣衫紧贴脊背,苏砚之上岸后颤抖着指向水底:“有...有黑影!”墨泯不动声色地弯腰捡起岸边一根枯木棍,木棍表面还沾着新鲜的苔藓。她用木棍搅动水面,在浑浊的波纹里翻找出块缠着水草的石头,指腹擦过石头凹陷处时,一抹暗红的痕迹像凝固的血痂,黏腻触感顺着指尖直窜脊梁。

“莫要自己吓自己。”她甩了甩木棍上的水珠,故意将石头抛得水花四溅,“苏公子这双眼睛,怕是被日头晒昏了。”说着把石头丢给白景鸿查看,余光却瞥见苏砚之攥着湿漉漉的袖口,指缝间渗出的水渍在青石上晕开诡异的纹路。

柳可儿还在惊魂未定地抽泣,苏砚之却突然踉跄着扶住她肩膀,苍白的脸上挤出关切:“可儿姑娘莫怕,快些回庄换身干爽衣裳。”墨泯转动着竹节玉佩,听着玉佩撞击声混在蝉鸣里,突然扬手将木棍狠狠插进岸边泥土,木棍入地三寸,断面露出的新鲜木质,与水底石头上暗红痕迹形成隐秘呼应。

回程路上,苏砚之裹着墨泯递来的披风,声音虚弱:“多谢墨公子。”他伸手接披风时,袖口滑落露出半截银链,正是之前掉落的双鱼玉佩。墨泯目光下移,看见他腰间别着个湿漉漉的香囊,绣线晕染开的形状,竟与水底石头上的凹陷完美契合。

“苏公子这香囊......”墨泯伸手要拿,苏砚之慌忙避开,语气有些慌乱:“方才落水弄湿了,改日再让墨公子鉴赏。”墨泯笑着收回手:“不急,改日我倒要好好请教苏公子,这香囊上的竹叶针法,是从何处学来的。”那话语中暗藏玄机,仿佛在警告苏砚之,他的阴谋已被察觉。

夜幕降临时,墨泯在书房反复摩挲从水底捞出的石头。烛火突然剧烈摇曳,窗棂外闪过靛青色衣角。她抓起竹剑追出去,只在游廊转角处见到半枚沾着泥土的竹节玉佩,和石板上蜿蜒向苏砚之院落的水迹。那水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像是被稀释的血迹。

书房的沙漏“咔嗒”一声翻转,惊破满室死寂。墨泯摩挲着染血的石头,将其锁进暗格时,金属扣合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竹节玉佩泛着沁骨凉意,他对着月光转动,缝隙间半朵海棠的刻痕忽明忽暗,像极了柳可儿鬓边颤动的花影。

“看来,这场戏才刚刚开始。”墨泯攥紧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窗外的蝉鸣骤然停歇,一股阴风吹过,案头摊开的舆图边角猎猎作响,恍惚间似有靛青色衣角在廊下一闪而逝。

日头西斜时,暑气愈发灼人。栖月幽庄的青石板蒸腾着热浪,连廊下的铜铃都被晒得发蔫。白景鸿将青瓷茶盏重重搁在檀木茶案上,盏中碧螺春的涟漪映出他紧锁的眉峰:“砚之,关于新盐法推行的漕运改道细则,你随我到书房详谈。”

话音未落,苏砚之已如离弦之箭般起身,靛青长衫扫过青砖带起细尘。他垂眸应是时,广袖间暗藏的竹筒状密信相互轻碰,那极微弱的闷响却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墨泯警觉的神经。后者倚在雕花竹椅上,把玩玉佩的动作一顿,目光如鹰隼般盯住苏砚之晃动的袖口,那里藏着的,分明是足以搅乱整个盐政布局的秘密。

墨泯半倚在雕花竹椅上,手中把玩的竹节玉佩突然发出清脆碰撞声。她望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将苏砚之方才不自然的动作尽收眼底。那些天来,苏砚之对新盐法的种种“建议”,表面是为推行出谋划策,实则处处设绊。尤其是提及漕运路线时,他总以“澜玥城盐商利益”为由头,妄图阻挠绕开旧商道的新政,这般反常举动,在墨泯眼中早已是昭然若揭的算计。

“来人。”墨泯压低声音,朝着廊下候着的影卫招了招手。竹影在他冷峻的面容上投下斑驳阴影,更显神色莫测。待管家疾步上前,墨泯微微倾身,凑近其耳畔低语:“从现在起,盯着苏砚之的一举一动。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乃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要仔细记下。”

管家神色一凛,刚要领命退下,墨泯又补充道:“派两个暗卫守在书房后窗。切记,若有任何异常,即刻来报。”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还有,若看到他传递书信,无论如何,都要将信件截下。”

管家重重点头,转身离去时,脚步沉稳而又迅速,很快消失在回廊转角。墨泯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暗自思忖,这场与苏砚之的博弈,已然拉开帷幕。

与此同时,午后的日光将栖月幽庄的青石板晒得发烫,蝉鸣在蔷薇架上此起彼伏,仿佛在演奏着一首夏日的交响曲。白诗言执一柄团扇轻摇,看着柳可儿踮脚采摘花枝。少女鹅黄的裙摆扫过盛开的月季,惊起两只红蝶,在她鬓边的海棠花旁盘旋,画面美得如同梦境。

“诗言快来看!”柳可儿举着沾满花汁的手,指尖捏着朵重瓣蔷薇,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这朵的颜色像不像朝霞?”她将花凑近白诗言脸庞比量,突然狡黠地眨眨眼,“不过再美也比不上某人害羞时的模样。”

林悦坐在石凳上轻笑,手中团扇轻点着柳可儿后背,调侃道:“就你眼尖。今早过木桥时,墨公子扶着诗言的手,到对岸了都舍不得松开。”话音未落,白诗言的耳尖瞬间红透,团扇险些掉落在地,那娇羞的模样,可爱极了。

柳可儿立刻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轻声说:“还说没有?那日赏荷,墨公子生怕露水打湿你的裙角,愣是用袖子给你遮了一路。”她突然举起未编完的花环,上面粉白花朵随着动作轻颤,“我都瞧见啦,他看你的眼神,比这盛夏的骄阳还炽热。”

白诗言攥着裙摆的手指收紧,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划出小小的涟漪。记忆里墨泯低头为她系鞋带的模样、教她舞剑时环在腰间的手掌温度,此刻全化作脸颊的绯红。“其实......”她咬着下唇,声音轻得像风中的柳絮,“我也喜欢他。”

“真的?!”柳可儿激动得跳起来,花环上的花瓣簌簌飘落,惊飞了停歇在蔷薇上的蝴蝶。她拉着白诗言的手又蹦又跳:“那什么时候办喜事?我要当第一个喝喜酒的!还要给你们的孩子做衣裳!”

林悦笑着起身整理散落的花枝,发丝间的银步摇叮咚作响:“瞧把你急的,诗言还没应下婚事呢。”她望向远处被风吹动的竹林,忽然顿住,“不过看墨公子的心思,怕是早就把十里红妆都备好了。”

清脆的笑声还未消散,远处书房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白诗言手中团扇“啪”地合上,猛地抬头。紧接着,苏砚之尖锐的嗓音穿透热浪:“墨泯此举分明是想架空老师!新盐法若按她的法子推行,不出三月必生祸端!”

白诗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裙角的珍珠坠子随着颤抖的双腿不停轻晃。她想起墨泯昨夜谈及苏砚之暗中勾结盐枭时的凝重神色,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祥预感。“父亲!”她提起裙摆,毫不犹豫地朝着书房狂奔而去,绣着并蒂莲的裙角飞扬,带起满地花瓣,在空中扬起粉色的雾霭。

柳可儿和林悦对视一眼,也急忙跟在后面。穿过月洞门时,白诗言发间的玉簪不慎掉落,在青石板上摔出清脆声响。但她顾不上回头,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与远处激烈的争吵声交织,在燥热的空气中炸开。

白诗言的绣鞋刚踏上书房外的青石阶,苏砚之尖利的咆哮声便穿透雕花槅扇:"老师!漕运改道绕过粼波盐商,分明是墨泯想独揽新盐法推行的功劳!此等行径,与谋权篡位何异!"话音未落,室内传来震耳欲聋的拍案声,白景鸿珍藏多年的霁蓝茶盏应声而碎,宝蓝色的瓷片如星子般在檀木地板上溅出冰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