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散人 作品

第202章 烛火映心各筹谋(第2页)

柳可儿叹了口气,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就是想太多。”她忽然眼睛一亮,“要不你问问你娘?你娘最疼你,说不定能帮你劝劝你爹。”

白诗言望着窗外的老槐树,树影里仿佛能看见墨泯站在树下的样子,腰间的玉佩在风里轻轻摇晃。她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就算不能进祠堂,只要能在老槐树下见一面,递上块祭祖用的杏仁酥,也是好的。

白诗言被这话逗得脸更红了,连忙摆手:“别乱说,我还没跟她提进祠堂的事呢。”她指尖捻着帕子上的梅花,那针脚密得像攒了满心的话,“不过……她要是能来老槐树下等我,就很好了。”

林悦忽然促狭地眨眨眼:“等你从祠堂出来,手里提着供品,她揣着梅子酒,老槐树下一坐,倒像你们俩偷偷办了场小祭典呢。”

“去你的!”白诗言抓起颗蜜饯砸过去,却被林悦笑着躲开,蜜饯滚到柳可儿脚边,被她一把抄起来塞进嘴里。

“说真的,”柳可儿含着蜜饯含糊道,“就算进不了祠堂,能在老槐树下见一面也不错。”她忽然压低声音,“我听我哥说,千机阁的人会在祠堂周围布防,到时候说不定有热闹看。你让墨公子多留意留意,回来给我们学学那些机关术怎么厉害,好不好?”

白诗言点头应着,心里却悄悄盘算起别的。她记得库房里有块父亲珍藏的墨锭,是上好的徽墨,墨身上还雕着松鹤图,墨泯练字总说缺块好墨,若是祭祖时能求父亲赏下来,正好能送给她。还有厨房新做的杏仁酥,得让王婶多留两盒,用锦盒装着,配梅子酒正好。

“对了,”林悦忽然想起什么,“你娘不是让绣娘做了并蒂莲纹样的祭品袋吗?能不能给我们也留两个?就算进不了祠堂,摸着点沾了祭祖气的东西,也算沾了热闹。”

“我让绣娘多绣两个便是。”白诗言笑着应下,忽然觉得这半月的等待,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祠堂里的鎏金牌位、千机阁的机关术,都比不上老槐树下的梅子酒,比不上朋友眼里的期待,更比不上那个可能会等在树下的人。

柳可儿拍了下手,起身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绣帕子了,省得耽误了你给墨公子准备‘定情信物’。”她说着,拉着林悦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别忘了啊,剑法!机关术!还有鎏金牌位的样子!一样都不能落下!”

回廊上的笑声渐渐远了,白诗言拿起绣绷,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帕子上,把那半朵梅花照得透亮。她忽然觉得,这针脚里绣的哪里是花,分明是盼着祭祖那日快点来的心思,一针一线,都透着甜。

她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掉线头,心里默默念着:但愿父亲能松口,但愿墨泯能来,但愿……老槐树下的梅子酒,能甜得像此刻的心情。

而此时,听风楼的密室里,烛火正舔着石壁上的舆图。青铜面具人用指尖敲着“白氏宗祠”的位置,指节撞在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像是在给某种阴谋敲着鼓点。

“千机阁的人什么时候到?”他忽然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带着金属的冷硬。

黑无常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的骷髅头手链叮当作响:“回大人,后日午时进城,苏阁主带了十二名弟子,都是会机关术的好手。”他顿了顿,补充道,“他们的行李里,藏了十二具机括弩。”

青铜面具人发出低低的笑,笑声在密室里撞出回音:“带的东西倒是齐全。”他指着舆图上的“山坳”二字,“让血影卫在后日申时去山坳设伏,把他们引到锁龙阵里。”

黑无常的喉结滚了滚:“大人,那锁龙阵是用玄铁针做的,一旦启动,怕是……”

“怕是正好能试试千机阁的斤两。”青铜面具人打断他,指尖在“后殿”两个字上用力一点,“我要的是离魂玉,至于苏衍的死活,与我何干?”他忽然转身,从黑檀木架上取下只黑瓷瓶,瓶身的黄符边缘泛着黑气,“让青爷带血影卫亲自动手,山坳那边的机关,他比谁都熟。”

黑无常心里一紧:“青爷性子急,万一惊动了玄甲卫……”

“惊动了才好。”青铜面具人把玩着瓷瓶,眼神透过面具缝隙透出冷光,“让张武以为是千机阁私斗,咱们正好趁乱动手。”他忽然低笑,“何况,我还备了份大礼。”他指了指石壁上的暗格,“那里有半张落星谷的地图,故意让千机阁的人搜去,保管他们会跟玄甲卫狗咬狗。”

黑无常望着那暗格,忽然想起前日在城西客栈看到的情景,苏衍正对着幅残缺的舆图皱眉,旁边的弟子说“若能找到落星谷的线索,阁主的大仇可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青铜面具人冷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还有,”青铜面具人将瓷瓶放回架上,“让血影卫盯着相国府女眷的动向。”他指尖在舆图上的“槐荫坪”三个字上划了圈,“祭祖那日女眷都聚在那里,人多眼杂,正好能分散玄甲卫的注意力。”

黑无常想起相国府那几位姑娘,前日在茶楼见她们围着碟蜜饯说笑,鬓角的珠钗晃得像春日繁花。他喉结滚了滚,低声应道:“是。”

青铜面具人走到密室门口,忽然回头:“告诉血影卫,动手前放三只信鸽,我要看着好戏开场。”

石门缓缓关上,将所有的阴冷都锁在里面。黑无常望着那扇沉重的石门,忽然觉得这密室像口棺材,正等着把所有人都装进去。他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密道,手链的叮当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像在给某种倒计时打着拍子。

济世堂的药味里,混了些芝麻的甜香。药儿蹲在地上,用炭笔在纸上画着什么,鼻尖沾着灰,像只刚从灶膛里钻出来的小猫。夜棺姬走过去,才发现他画了只兔子,兔子手里捧着块米糕,米糕上撒着芝麻,画得像模像样。

她忍不住笑了,在他手心里写:“想吃米糕了?”

药儿抬起头,眼里闪着光,用力点头,又在纸上画了个笑脸,旁边写着“姐姐也吃”。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暖人的憨气。

夜棺姬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软得发疼。这孩子听不见也说不出,却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画里。她捏了捏药儿的脸颊,转身走进内室,从床板下摸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套夜行衣和十枚追魂针,针尾淬了麻药,是她能想到的最温和的武器。

她知道青铜面具人在算计她,也知道山坳里有埋伏,但她没得选。她打开油布包,忽然发现里面多了块米糕,上面撒着芝麻,和药儿画里的一模一样,想来是那孩子趁她不注意塞进来的。

夜棺姬捏着米糕,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药儿的情景。那孩子蜷缩在破庙里,怀里抱着只受伤的小猫,眼睛亮得像寒夜里的星。她本不想多管闲事,却被那眼神勾住了脚步。

“等着我。”她在心里对药儿说,将米糕放进袖中,指尖触到冰凉的追魂针。窗外的日头正烈,照得医馆的白墙泛着白光,像某种不祥的预兆。热风卷着街角的尘土掠过医馆门楣,一路往城郊而去,掀动了竹林深处的青灰色帐篷。

玄甲卫的营地就藏在这片竹林里,帐篷被竹叶遮得严实,只有风吹过时,才会露出角落绣着的“玄”字旗。张武站在帐前的空地上,手里的玄铁令牌被汗水浸得发亮。

“统领,千机阁的人后日进城。”副将李奎捧着卷宗跑来,粗布短打的肩膀上沾着草叶,“探子说,他们的马车里藏了机括,像是能发射弩箭的玩意儿。”

张武把令牌别回腰间,指腹在卷宗上的“苏衍”二字上蹭了蹭:“此人的底细摸清了?”

李奎点头:“之前药王谷惨案,就是他带人所为,十七名药农死于机关暗器之下。”他压低声音,“据说他的机关术能驱动木人挥剑,比寻常武士还快三分。”

张武望着竹林深处,那里的光影斑驳得像张网。他想起今早去相国府勘察时,老管家念叨的话:“白大人对夫人是真上心,别家祭祖哪让女眷沾边?咱们白大人不仅让夫人跟着打点祭品,连诗言小姐都能去祠堂回廊站着,说是‘让祖宗也瞧瞧家里的小辈’。”

“让弟兄们把玄铁盾擦亮。”张武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比竹叶摩擦声还低,“再备二十桶火油,藏在山坳附近的山洞里。”他顿了顿,指尖在卷宗边缘敲了敲,“告诉伙夫,后日卯时熬好酸梅汤,送到白家的槐荫坪,就说是白大人特意吩咐的。”

李奎愣了愣:“统领,这时候还管酸梅汤?”

“我特意嘱咐过,女眷们在槐荫坪候着,要让她们待得安稳,白大人也同意了。”张武望着远处的紫彦城,日头已经爬到竹梢,“凉棚得搭双层的,再备些薄荷糕,姑娘家嘴馋,有吃有喝才不会乱走动。”他想起相国府那位诗言小姐,前日在回廊上喂猫时,月白色的裙摆扫过青石,像朵刚落的云,“白大人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紧,咱们得替他护好。”

李奎这才恍然,点头道:“属下明白,定让诗言小姐和夫人安安稳稳的。”他转身要走,又被张武叫住:“让伙夫多备些杏仁酥,上次见诗言小姐拿这个喂猫,想来是爱吃的。”他望着竹林外的炊烟,“白大人在外头操心祭祖的事,家里的姑娘们,咱们得多上点心。”

李奎这才恍然,转身要走,却被张武叫住:“让斥候盯紧千机阁的马车,别让他们私藏多余的暗器。”他走到中军帐门口,忽然补充道,“祠堂后殿加派两人值守,那里的地砖松,别让人钻了空子。”

李奎应声而去,张武走进中军帐,帐内的舆图摊在竹案上,白氏宗祠被红笔圈得醒目,周围标着三个红点,千机阁驻地、听风楼据点、山坳机关阵。他拿起狼毫笔,在“槐荫坪”三个字旁画了个圈,旁边注上“玄甲卫三人,带水囊、解暑药”,字迹沉稳得像钉在纸上的钉。

“统领,千机阁派人送拜帖,说后日午时想在山脚茶寮见您。”卫兵的通报声从帐外传来。

张武把笔搁在砚台上,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舆图的“锁龙阵”三个字上,晕开一小团墨渍。他抓起案边的长刀,刀鞘撞在竹凳上发出清越的响:“告诉来人,午时我到。”

刀身在透过竹叶的碎光里晃出冷冽的弧,张武忽然想起白大人今早说的话:“祖宗的规矩不能破,但家里人的心,更得护着。”他摸着令牌上被岁月磨圆的棱角,忽然觉得这玄铁的重量里,不仅有守卫城池的责任,还有些更软的东西,比如槐荫坪的凉棚,比如酸梅汤里的冰糖,比如那些藏在规矩背后的,沉甸甸的牵挂。

风穿过竹林,卷着远处飘来的甜香,那是相国府后厨飘来的气息。灶上的银耳羹正咕嘟冒泡,厨子王婶往蒸笼里摆着薄荷糕,青绿色的糕体上嵌着颗颗雪白的莲子,是花凝玉特意让人从荷塘里新摘的。“夫人说了,这薄荷得用晨露刚打的,凉丝丝的才解腻。”她对旁边择菜的丫鬟说,手里的竹铲翻得飞快,“绣娘们熬了两夜,可不能让她们中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