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竹影摇风,心事暗生(第2页)
“她……参选花尊吗?”白诗言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带着点茫然。
墨泯闻言一怔,指尖的动作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惊讶:“你知道‘花尊’?”她原以为诗言对这些江湖称谓一无所知,没想到她竟能准确说出这两个字,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白诗言被她问得愣了愣,随即点头,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梢:“就是那位月白衣衫的妇人呀,她临走时告诉我,若想知道碎玉引的渊源,就喊她‘花尊’。”她掰着手指算了算,惊得睁圆了眼,“说起来,离花尊说的日子,好像就剩三天了。”
墨泯看着她单纯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又有些心疼。她还不知道,自己早已被卷入漩涡中心。她握住白诗言微凉的手,尽量把话说得简单:“有可能。她教你的那些口诀,说不定和霜花谷的事有关。”
白诗言哦了一声,注意力全被“两个月之约”勾着。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的锦袋,解开绳结倒出一粒圆润的红豆。那红豆红得像燃着的小火苗,表面还带着细密的纹路,顶端有个极细微的凹陷。
“你看,”她把红豆递到墨泯眼前,眼底闪着疑惑,“这是花尊塞给我的,我总觉得眼熟,方才才想起,跟你送我的那半颗好像。”
墨泯接过红豆的手微微一顿,指尖触到那熟悉的纹路时,瞳孔骤然收缩。她把红豆放在掌心,形状、纹路竟分毫不差,连顶端那点极细微的凹陷都一模一样,仿佛是从同一颗豆荚里剖出来的。
“怎么会……”墨泯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心头掀起惊涛骇浪。这红豆是未曾见过的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可如今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花尊为何会有这个?难道她与母亲之间,藏着不为人知的关联?
白诗言没察觉他的异样,只歪着头打量两粒红豆:“是不是很像?花尊说这豆子能指引方向,我当时还笑她胡说呢。”
墨泯迅速收敛心神,将红豆放回她掌心,指尖却仍残留着那冰凉的触感。她望着白诗言懵懂的侧脸,忽然想起这些碎片像散落的星子,似乎正沿着某种隐秘的轨迹,缓缓连成一片星空,庵堂的袭击、红药的出现、花尊的邀约、还有这对红豆……
白诗言又想起妇人临走时塞给她的信笺,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写着“碎玉引现,风波将起,苍梧山见,方得始终”,末尾还画着半颗红豆,和自己腕间的玉坠正好凑成一对。当时只觉得古怪,此刻倒觉得有几分说不清的牵连。
“她那时说,到了苍梧山,才能告诉我碎玉引的渊源。”白诗言摩挲着腕间的玉坠,眼底满是好奇,“你说,碎玉引到底是什么呀?她还逼着我记‘紫宸咒’,说碰谷里的草药必须念这个,不然会出事呢。”
她完全没往深处想,只当是一场奇特的约定。佛堂里的血符、山贼的刺青,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吓人的插曲,远不如“三日后要去苍梧山见那位妇人”来得真切。就像小时候听书先生讲的传奇故事,总觉得再惊险,也有惊无险。
墨泯见她没多想,便也不刻意点破,只柔声道:“既然约好了,便去看看。只是那里或许不太平,我陪你一起去。”他指尖轻轻敲着石桌,心里却在盘算,霜花谷的花尊重选大典定在三日后,花尊偏选这日约见诗言,绝非巧合。
白诗言立刻笑弯了眼,往她怀里凑了凑,鼻尖蹭过她的衣襟,闻到淡淡的皂角香:“好呀。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她想起妇人说的“听到银铃声要闭眼”,又补了句,“对了,她还说若违了诫命,蚀穿竹筏的黏液会成噩梦呢。你说那谷里的藤蔓,真有那么厉害?”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全是些孩子气的疑问,浑然不知这场看似简单的赴约,背后藏着多少波谲云诡。墨泯听着她的话,轻轻应着,指尖却悄悄握紧了腰间的软剑,三日后的苍梧山,无论有什么等着,她都绝不会让她受半分伤害。
夜风渐凉,桂花香也浓了些。白诗言打了个哈欠,往墨泯怀里缩得更紧了。墨泯脱下外袍裹在她身上,带着她体温的衣料瞬间驱散了凉意。“困了?”她低头问,声音里带着笑意。
“嗯。”白诗言迷迷糊糊应着,眼睛已经快闭上了,“秋姨说明天要做桂花糕,用新采的桂花……”
墨泯失笑,抱着她起身往卧房走。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对分不开的藤蔓。
第二天一早,白诗言是被厨房传来的动静吵醒的。她披衣走到窗边,就见秋姨正指挥着家丁摘桂花,竹篮里已经堆了小半篮,黄澄澄的像撒了金粉。
“动作轻点!别把花枝折了!”秋姨踮着脚往树上瞅,围裙上沾了不少花瓣,“这可是今年头茬桂花,要用来做桂花糕、酿桂花酒,还得留些给小姐做香囊,你们可仔细着点!”
“秋姨早。”白诗言推开房门,笑着打招呼。“小姐醒啦?”秋姨立刻转过身,脸上堆着笑,“快来瞧瞧这桂花,新鲜着呢!我想着今儿个天气好,赶紧摘了做糕,等凉了装在锡盒里,你们去苍梧山也能带着当零嘴。”她一边说,一边往白诗言手里塞了朵刚摘的桂花,“闻闻,香不香?”
桂花的甜香钻进鼻腔,白诗言笑着点头:“香!比去年的还香。”
“那是自然!”秋姨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特意让人给桂花树施了肥,今年的花骨朵都比往年大。对了,少爷呢?一早没见着人,是不是又去练剑了?我说她也别太拼,身子骨要紧……”
正说着,墨泯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晨露的湿气,手里拿着个油纸包。“醒了?”她走到白诗言身边,把油纸包递给她,“刚从张记买的热豆浆,还温着。”
白诗言接过油纸包,暖意从指尖传到心里。她刚要开口,就被秋姨打断了:“我说少爷,你也太宠小姐了,这大早的还跑去买豆浆。家里有新磨的米浆,我这就去煮……”
“秋姨,不用麻烦了。”墨泯笑着拦住她,“我们吃过早饭要去静心寺,晚点回来。”
“去静心寺?”秋姨眼睛一亮,“是不是去求平安符?我早就说该去了!那方丈大师的符可灵了,前儿个李夫人去求了个,她家小子的疹子就好了。你们可得多求两个,一个带身上,一个放枕头底下,保准平平安安……”
白诗言被秋姨说得笑起来,拉着墨泯往屋里走:“我们先去洗漱,早饭简单些就好。”
吃过早饭,两人坐上马车往城外的静心寺去。马车里铺着软垫,白诗言靠在墨泯肩头,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致,心里踏实得很。
“秋姨说方丈的符很灵。”她把玩着墨泯的手指,她的指腹有薄茧,摸着很安心,“你说我们会不会真的平平安安?”
“会。”墨泯握紧她的手,语气笃定,“有我在,就会。”
马车在山脚下停下,两人步行上山。静心寺藏在青山里,红墙映着翠竹,香火的烟气在晨雾里漫开,带着种说不出的安宁。石阶两旁的松柏郁郁葱葱,偶尔有小和尚挑着水走过,见了他们便合十行礼,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
“为什么要来这里?”白诗言看着古朴的寺庙大门,好奇地问。
“来求个平安符。”墨泯牵着她的手往里走,指尖带着稳稳的暖意,“方丈大师的符很灵,求来给你压惊。”
白诗言的心瞬间软了。她知道墨泯向来不信这些,却为了她特意求符。这份心意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人心动,她反手攥紧他的手,指尖在的她掌心轻轻画着圈:“其实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知道。”墨泯低头看她,眼底的笑意像浸了晨露的桂花,“但求个符,我心里能更踏实些。”
寺庙里香火鼎盛,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两人随着人流走到大殿,见方丈正坐在蒲团上诵经。他穿着灰色的僧袍,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仿佛能看透人心。
“阿弥陀佛。”方丈察觉到他们,缓缓睁开眼,对着两人合十行礼。
“方丈大师。”墨泯也拱手还礼,“叨扰您了。”
“施主客气了。”方丈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嘴角噙着温和的笑,“两位情投意合,实乃天作之合。只是前路偶有迷雾,还需同心共济方能拨开。”
白诗言没听懂这话里的深意,只觉得方丈的声音像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她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墨泯却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多谢大师指点,我们记下了。”
方丈笑着递过两个黄布包好的平安符:“这符已诵经三日,愿能护两位平安顺遂。”
墨泯接过平安符,递了一个给白诗言,自己则将另一个小心翼翼地放进袖袋,与她送的香囊放在一起。“多谢大师。”她又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功德箱里,“略表心意。”
走出大殿,白诗言把玩着手里的平安符,黄布上绣着简单的“平安”二字,摸起来软软的。“这符真的会灵验吗?”她好奇地问。
“信则灵。”墨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至少能让我安心些。”她拉着白诗言往寺庙后院走,“去看看许愿树,听说很灵。”
后院的许愿树依旧枝繁叶茂,树干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枝叶间挂满了红绳,在风中簌簌作响,像无数细碎的铃音。白诗言很快就找到了他们昨日系的红绳,两根红绳果然缠在了一起,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在跳一支缠绵的舞。
“你看,它们自己缠上了。”白诗言兴奋地拉着墨泯的手,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是不是说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是。”墨泯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声音里裹着笑意,“不光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缠在一起。”
白诗言的脸腾地红了,却忍不住往她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她的衣襟:“谁要跟你下辈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甜得像灌满了蜜糖。
两人正依偎着看红绳,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好巧啊,又见面了。”
回头一看,正是红药。她换了身水红色的罗裙,裙摆绣着暗纹,走动时像有水波流动,鬓边依旧簪着玛瑙簪,红得像血,手里拿着串檀木佛珠,指尖轻轻捻着,眉眼间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白诗言下意识往墨泯身后躲了躲,墨泯则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语气冷淡:“姑娘也来许愿?”
“算是吧。”红药走到许愿树前,仰头看着满树的红绳,忽然转头看向白诗言,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妹妹生得这般娇俏,难怪公子护得紧。只是这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妹妹可要仔细些才是。”
这话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人,白诗言忍不住皱起眉:“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药却没回答,反而从袖袋里掏出个小巧的锦盒,递到白诗言面前:“这是家主新制的香粉,据说能驻颜美容,妹妹若是不嫌弃,便收下吧。”
锦盒打开的瞬间,一股奇异的香气飘了出来,甜腻中带着点说不出的诡异,像花蜜里掺了毒药。墨泯脸色一变,伸手将锦盒打落在地,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香粉撒了一地,落在青石板上,竟泛起淡淡的黑气,石板上还冒出细小的泡沫,显然毒性不浅。白诗言吓得后退一步,才知道这香粉里竟有毒!
红药看着撒落的香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变得冰冷:“公子何必这么紧张?不过是盒香粉罢了,难道还能毒死妹妹不成?”她弯腰捡起锦盒,拍了拍上面的灰,“既然妹妹不喜欢,那就算了。”
“此人行事竟如此诡异。”墨泯将白诗言护在身后,手已悄悄按在腰间的匕首上,眼神冷得像冰,“这般阴魂不散地纠缠,当真是以为我们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