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散人 作品

第232章 蕊关当前,迷雾渐生

雪下得愈发紧了,像无数柳絮被狂风卷着,往人脸上扑。白诗言裹紧了墨泯刚给的狐裘,脚下的积雪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主院的方向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杂乱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争执,又像是器物落地的脆响,隔着风雪传过来,模糊不清,却让她的心揪得更紧。

她攥着袖中那半块碎玉的手心早已沁出冷汗,玉棱硌得掌心生疼,却不敢松开分毫。路过丹院药圃时,培育锁魂藤的暖棚突然传来“吱呀”轻响,惊得她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竹架上,发出“咚”的轻响。棚内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白诗言吓得屏住呼吸,下意识往阴影里缩了缩。她看见两道黑影从暖棚里窜出来,动作快得像狸猫,腰间都挂着断云崖的青铜令牌,眼神警惕地扫向四周。其中一人的目光落在她留下的脚印上,眉头微蹙:“好像有活物来过。”

另一人往她藏身的方向瞥了眼,语气带着不耐烦:“管那么多干嘛?青长老还在等‘蚀骨虫’的培育进度,耽误了大选的事有你好受的。”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白诗言才敢大口喘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贴在身上冰凉刺骨。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跑出来,简直是自投罗网。可一想到墨泯可能遇到的危险,她又咬了咬牙,继续往灯火深处走去。

转过一道刻着云纹的回廊时,她忽然看见雪地里躺着三只硕大的雪鹫,翅膀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赤红的眼珠半睁着,显然是失去了战斗力。白诗言倒吸一口凉气,这雪鹫是断云崖最凶猛的禽类,寻常弟子都不敢轻易招惹,此刻却被伤成这样,难道是墨泯干的?

她的心猛地一沉,加快脚步往前跑。绕过主院的影壁,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墨泯正站在石阶下,月白锦袍在风雪中轻轻飘动,发梢沾着的雪粒在灯火下闪着光,左眼角的疤痕被光影衬得愈发清晰,手里还拎着个昏迷的青衣弟子,正是方才在暖棚外说话的其中一人。

“墨泯!”白诗言再也忍不住,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朝着她扑过去。

墨泯闻声回头,看见她奔过来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浓浓的担忧。“你怎么来了?”她伸手接住白诗言,掌心的温度透过狐裘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听风兽呢?”

“它在院里守着,我……我实在担心你。”白诗言的声音浸着哭腔,指节攥得她的衣袖发皱,泛白的指尖透着力气,“我瞧见了带血的衣角,还有那只受伤的雪鹫……你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墨泯抬手替她拭去脸颊的泪,指尖的凉意让她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我没事,”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件寻常事,“不过是收拾了几个碍眼的东西。”稍顿,目光落她泛红的眼尾,“怎么不在屋里等着?”

“我想帮你啊……”白诗言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圈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活脱脱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我知道自己笨手笨脚的,可我不想你有什么事。”

墨泯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下,忽然就软了。她反手握住白诗言冰凉的手,将那半块碎玉重新按回她袖中。“小傻瓜,”声音放柔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暖意,“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说着,她将手里拎着的青衣弟子往雪地里一掼,“这是青长老的药童,刚从养蚀骨虫的暖棚出来,正好,问问他青长老在背地里捣什么鬼。”

就在这时,主院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青长老带着红药和乌尧走了出来。他看见墨泯和白诗言站在雪地里,脚边还躺着昏迷的药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里的阴翳几乎要将人吞噬。

“好啊,果然是你在暗中捣鬼!”青长老冷笑一声,拂尘一甩,“深夜私闯主院,还伤了守护的雪鹫,劫持药童,你可知罪?”

墨泯将白诗言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我只是路过,雪鹫无故袭击,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倒是青长老,深夜培育蚀骨虫,不知是何用意?”墨泯说着,脚尖轻轻踢了踢脚下昏迷的药童,“这蚀骨虫可是见血封喉的毒物,青长老把它用在大选里,就不怕脏了断云崖百年传承的规矩?”

青长老的脸色变了变,旋即恢复镇定,哼了一声道:“大选的考核内容,岂是你能质疑的?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手段,用来磨砺参选弟子罢了。倒是你,来路不明,混入断云崖,到底有什么企图?”

他身边的两个弟子立刻出声附和。穿青袍的阿竹尖声道:“就是!谁知道你是不是其他门派派来的奸细,故意来搅乱大选!”另一个穿灰衫的石勇也跟着帮腔,梗着脖子道:“青长老肯跟你多说两句已是宽仁,换作是我,早把你捆去见执法长老了!”

这两人是青长老座下最得力的弟子,平日里仗着师门势头发号施令,此刻虽被墨泯的气势压得微微瑟缩,嘴上却依旧不肯饶人,腰间的青铜令牌随着动作晃悠,透着几分狐假虎威的蛮横。

墨泯冷笑一声:“我若是奸细,凭你们几个,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她的手轻轻按在腰间的匕首上,只要青长老再敢往前一步,她绝不介意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手段。

白诗言躲在墨泯身后,悄悄攥紧了拳头,掌心的传讯玉被她捏得温热。她知道自己武功低微,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若是真到了危急时刻,她也绝不退缩,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号角。众人皆是一愣,青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恨恨地瞪了墨泯一眼,咬牙道:“今日暂且放过你,大选之后,再跟你算账!”说罢,带着阿竹和石勇匆匆离去,那两人临走前还回头狠狠瞪了墨泯一眼,脚步却有些慌乱,显然是被方才的对峙惊到了。

墨泯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总觉得这号角声来得蹊跷,像是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

白诗言从她身后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怎么走了?这号角声是什么意思?”

墨泯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肯定和大选有关。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了。”她低头看着白诗言,眼神里多了几分温柔和担忧,“你乖乖待在西跨院,别再乱跑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白诗言用力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墨泯回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安心了些:“别怕,他们暂时不敢出来了。青长老刚才的手在抖,显然是做贼心虚。”

走在回西跨院的路上,雪已经停了,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可白诗言的心里却像揣了团暖炉,融融的暖意驱散了周遭的寒凉。她侧头望着身边的墨泯,晨光勾勒出她清晰的侧脸轮廓,连左眼角那道平日里略显凌厉的疤痕,此刻也仿佛被柔光浸得柔和了许多。

一路沉默着走了几步,白诗言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墨泯。”墨泯闻声转头看她,眼底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白诗言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声音也轻了几分,“谢谢你一直护着我……。”墨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掌心的温度带着宠溺:“小傻瓜,以后我会一直保护你。”

回到西跨院时,听风兽已经醒了,正趴在廊下等着她们。看见两人回来,它立刻兴奋地摇起尾巴,庞大的身躯往她们身边蹭来蹭去,喉咙里发出温顺的呼噜声,颈间新敷的金疮药在晨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

白诗言笑着摸了摸它的头,指尖陷进厚实的绒毛里,带着暖烘烘的温度。心里翻涌了一夜的不安和恐惧,像是被这团温热渐渐熨平了些。她知道,接下来的大选还会很艰难,青长老的阴谋也远未揭开,但只要有墨泯在身边,那些潜藏的暗刺与迷雾,似乎就没那么可怕了。

晨光已穿透云层,给断云崖的积雪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辉,连空气里的寒意都淡了几分。西跨院的厢房里,听风兽跟着挪进屋内,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把下巴搁在白诗言的脚边,像座会呼吸的温热小山。墨泯往炉子里添了些干柴,火星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舔着柴薪,将小屋烘得渐渐暖和起来,连窗棂上的冰花都开始融化,顺着木缝沁出细小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