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豆 作品

第274章 逆鳞(第2页)

接下来的场景,被刻骨的仇恨和悲愤烙印在每一个目击者的灵魂深处。三英子被拖到一旁,埋汰猴狞笑着第一个扑了上去,日本兵们围在一旁发出野兽般的哄笑。三英子的怒骂声从未停止,即使遭受着非人的凌辱,她的眼神也始终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暴行结束后,她被赤条条地吊在打谷场边一棵枯树的树杈上,绳子深深勒进皮肉。前田中佐走到她面前,用生硬的中文问:“屈服?皇军优待!”三英子艰难地抬起头,沾满血污的脸上只有轻蔑和仇恨,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狗……日……本……鬼子……做……梦!!”回应她的是刺刀冰冷的寒光。一刀,两刀……三英子圆睁着那双不屈的眼睛,在破口大骂中,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最终头一歪,停止了呼吸,但那双怒目依旧圆睁,死死地“瞪”着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英子姐——!!!”春桃目睹姐妹惨死,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这哭喊刺激了旁边的日本兵。一个鬼子狞笑着,粗暴地一把从她怀里抢过正在啼哭的婴儿。“孩子!我的孩子!”春桃像疯了一样扑上去,却被另一个鬼子一脚踹倒在地。抱着婴儿的鬼子兵看着手中哇哇大哭的小生命,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戏谑的残忍笑容。寒光一闪!刺刀毫不犹豫地洞穿了襁褓!婴儿的啼哭戛然而止!紧接着,另一把军刀挥下,春桃那颗满是泪痕、充满绝望和母性光辉的头颅,连同她孩子的头颅,一起滚落在血污的地上,死不瞑目。

整个打谷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啜泣声都消失了。百姓们吓得魂飞魄散,许多人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然而,这极致的恐惧和目睹同胞惨死的巨大悲愤,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跟鬼子拼了——!!”这吼声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怒火!“拼了!!”“杀鬼子!!”绝望的百姓们爆发出震天的怒吼,赤手空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不顾一切地朝着持枪的日本兵猛冲过去!

“哒哒哒哒哒——!”前田中佐冷酷地一挥手,早已架设好的机枪再次喷吐出致命的火舌!密集的子弹如同镰刀般扫过冲锋的人群,瞬间又将一片生命无情地收割,惨叫声、子弹入肉的闷响、身体倒地的扑通声交织成地狱的乐章。刚刚燃起的反抗火焰,在冰冷的钢铁面前,再次被残酷地扑灭。

就在这人间炼狱的边缘,村头一棵巨大的老槐树后,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场中的一切。李三和老侯刚刚潜行至此,眼前的景象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在他们心上。李三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吊在树上、圆睁怒目的三英子那浑身是血的遗体,紧接着又看到了滚落在地的春桃和婴儿那小小的、沾满泥土的头颅,以及无数百姓身首异处的惨状。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瞬间凝固成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渗出鲜血。一股狂暴的杀意在他胸中翻腾,几乎要冲破喉咙。他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低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帮狗日的畜生!真是活腻歪了!三爷我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旁边,老侯早已是老泪纵横。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他低下头,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肩膀控制不住地耸动,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抬起粗糙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悲怆和颤抖:“造孽啊……真是造孽啊……老天爷……你开开眼吧……”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李三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中翻腾的杀意和几乎要爆裂的悲愤。他布满血丝的小眼睛死死盯着场中戒备森严的鬼子和那密密麻麻、在刺刀下瑟瑟发抖的百姓,眼神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视着地形和敌人的布防。

他一把按住身边因悲愤而身体发颤的老侯,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令人心安的镇定:“老侯!别慌!稳住!这么多乡亲……都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硬拼救不了人!”他再次快速扫了一眼场地,眼神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冷静到极致的算计,“听我的!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然而,就在这悲愤的顶点,老侯的身体骤然僵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淬毒的闪电狠狠劈中!他布满血丝和泪水的双眼,不再是单纯的仇恨,而是瞬间被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羞耻和绝望彻底淹没!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附,死死地、痛苦地钉在了打谷场上那个卑躬屈膝的身影——正对着前田中佐谄笑、对着同胞吆五喝六的汉奸“埋汰猴”马泰厚!

看着那个身影,老侯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扭曲、痉挛,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仿佛有千钧重物压在舌根。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尖锐刺耳,如同破旧风箱最后的挣扎。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身旁因愤怒而面目狰狞的李三,眼中翻滚着地狱般的痛苦,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在剜自己的心:

“李……李三兄弟……”老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近乎自毁的绝望,“那……那个造孽的……可不止……是东洋鬼啊……”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哽咽,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勒紧,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那撕裂灵魂的字眼,“还……还有……我的……我的孽障……我的儿啊!!!”

最后两个字,如同两颗滚烫的烙铁,狠狠砸在李三的耳膜上!

李三满腔沸腾的杀意和悲愤瞬间冻结!他猛地扭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急剧收缩,难以置信地死死钉在老侯那张被痛苦彻底扭曲的脸上!他甚至怀疑是这地狱般的景象让自己产生了幻觉。

“什……什么?!”李三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极度的错愕和困惑,他下意识地一步上前,双手如铁钳般猛地攫住老侯剧烈颤抖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这枯瘦的老人提离地面,“老侯!你……你说什么胡话?!哪个……是你儿子?!”他急切地追问,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老侯绝望的脸,试图寻找一丝一毫玩笑的痕迹,却只看到了深不见底的、能将人溺毙的痛苦深渊。

老侯的身体在李三的钳制下筛糠般抖动着,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筋骨。他痛苦地闭上双眼,两行滚烫浑浊的泪水再次决堤般涌出,顺着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他不敢、也无法面对李三那震惊、探寻、甚至带着一丝本能怀疑的目光。巨大的耻辱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他猛地挣脱李三的手(或者说李三被这巨大的信息冲击得下意识松了力道),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粗糙的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颓然地滑坐下去,沾满泥污和泪痕的双手死死捂住脸,指缝间溢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呜咽。

但揭露真相的闸门一旦打开,就无法再关上。在极致的痛苦和一种近乎自虐的赎罪感驱使下,老侯猛地放下捂脸的手,枯瘦如柴、沾满泥土和血污(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树皮的)的手指,颤抖着、无比艰难地抬了起来。那根手指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凝聚着撕心裂肺的耻辱和锥心刺骨的痛楚。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手臂沉重地指向打谷场中央,那个在日军刺刀旁颐指气使、对着惊恐百姓耀武扬威的身影——埋汰猴!

他的手臂颤抖得几乎无法维持方向,但那根手指却如同淬毒的标枪,带着一个父亲最深沉的绝望和诅咒,精准地指向了那个身影。他用一种微弱却清晰得如同冰棱碎裂、足以冻结灵魂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了那个让他万劫不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