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山行者 作品

第434章 他们做出了他们的决定

欧洲东线,这片不知道吞噬了无数生命和钢铁的人间地狱,在1941年的深秋,终于迎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在精明而狡黠的在原本拥有历史上有着沙漠之狐之称的拉美尔指挥下,德意志的装甲矛头在芬兰盟友不惜代价的侧翼协助与牵制下,历经数月惨烈无比的巷战和围城,终于在那年十月末尾的凄风冷雨之中,彻底啃下了彼得格勒这块历史上到战争后期都没有啃下的硬骨头。

这座以彼得命名的“欧洲之窗”,最终在德意志的铁十字旗帜下陷落。城市化为一片巨大的废墟,街道上遍布瓦砾和正在默默清理尸体的红俄俘虏。

彼得格勒的陷落,如同一记卑鄙的肾击,狠狠砸在正在疯狂反抗的红色巨熊的腰子上,让其有些措手不及,甚至变得摇摇欲坠。

消息传回莫斯科,按照以往的惯例,必须有人为如此巨大的失败承担责任,承受“钢铁之人”那恐怖的怒火。

然而,出乎所有幕僚和将军们的预料,这一次,“钢铁之人”的反应异常地……平静。没有咆哮,没有拍桌,甚至都没有下令逮捕谁。

他只是站在巨大的地图前,背对着所有人,久久地凝视着那片已然变色的区域,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这种死寂的平静,他像是暴风雪来临前极度压抑的宁静。

人们很快便明白了这种平静意味着什么。

第270号命令最终在第二天各种格式发向了全红俄:

任何向敌人投降的红军指战员都将被视为叛国者,其家属将面临逮捕和流放;凡部队被围,必须战斗至最后一兵一卒,擅自撤退或突围失败者,指挥员和政治委员将被就地枪决。

不过这道命令下去,却依旧无法挽回红俄在战略上的颓势,就在彼得格勒陷落的七天后,斯摩棱斯克战役也以红俄的惨败告终。

在这场混乱的防御战中,由于之前朱哥夫的莫名失踪,临危受命接手指挥的铁木辛哥虽然竭尽全力,却也无法挽回颓势。

而且还有一个糟糕的消息送到了钢铁之人的面前,在战役最后的溃败中,“钢铁之人”的长子雅科夫·朱加什维利不幸被德军俘虏。

军事上的惨败叠加了个人家庭的悲剧,但这一切都未能让“钢铁之人”流露出丝毫脆弱。以为他知道哪怕他展露出哪怕一丝怯懦,他手下的那些对他毕恭毕敬的鬣狗们将会把他吃得连渣都不剩。

铁木辛哥无力回天,为了保住西方面军最后一点骨血和有生力量,不得不下令残部放弃斯摩棱斯克,向东溃退。然而,原本计划撤往彼得格勒方向、与该地守军汇合的道路,此刻已被德意志和芬兰军队彻底切断。溃败的红俄部队别无选择,只能一路向东南方向撤退,最终的目标只能是退回莫斯科周边,试图在这座首都城下组织起新的防线。

至此,红俄的局势变得比以往任何一个时空都更加严峻和危险。

北方,彼得格勒已失,通往摩尔曼斯克的铁路线受到严重威胁。

中路,斯摩棱斯克门户大开,德意志中央集团军群的兵锋直指莫斯科,距离首都已不过数百公里。

而且南方,战局也同样不容乐观。

巨大的战略突出部被削平,大量红俄主力部队被合围歼灭,经验丰富的老兵和军官损失惨重。虽然两头跑的铁木辛哥的撤退命令保留下了一些种子,但整个红俄西方战略方向的防御力量已被极大地削弱,红俄接下来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钢铁之人”站在克里姆林宫的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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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总统官邸内,威利·施克尔格鲁勃静静地站在镜子前,他的夫人克拉拉正细心地帮他整理黑色大衣的领口。在确认整理完成之后,她将一枚特殊的十字章小心翼翼地别在了威利的领口。

这铁十字勋章,它的边缘有一处明显的凹痕和缺口,那是一颗子弹留下的创伤印记,曾经在慕尼黑街头的时候,若不是这枚十字章,只怕如今的德意志总统已经是别人了。

这枚勋章是威利最珍视的宝物,它意义非凡。

“弄好了,威利。”克拉拉轻声道。

威利点了点头,轻轻和克拉拉拥抱了一下,随后深吸一口气,踏出了房门。

今天,威利要去参加一场特殊的葬礼——德意志前皇帝,威廉二世的葬礼。

这位将德意志带入第一次世界大战深渊、最终流亡异国、毁誉参半的德国皇帝,在威利的特许下得以返回故土养老,如今在波茨坦的庄园里走完了自己充满争议的一生。

葬礼在柏林一座古老的教堂举行。当威利携夫人抵达时,教堂内早已挤满了前来吊唁的各界名流、前容克贵族、政府官员以及一些老兵代表。威利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们纷纷自发地站起身,向他投以无声的、充满敬意的注目礼。

威利没有走向最前方预留的位置,他只是站在入口附近,轻轻抬起手,向下压了压,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开:“各位,请坐吧。今天不必如此。我今天来到这里,身份并非总统,而是以一名陛下曾经麾下的士兵的身份,来送我的统帅最后一程。” 他的话语让在场许多人动容,它不仅是告别一位前君主,更是在缅怀一个时代,以及那个时代里普通士兵与最高统帅之间某种超越时空的联系。

讲台上,牧师用慷慨激昂的语调诵读着悼文,赞美着威廉二世时代的“荣光”,也祈求着灵魂的安息。但威利的思绪,却早已飘回了遥远的过去。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1916年,凡尔登前线,泥泞不堪的战壕。 硝烟弥漫,炮声隆隆。年轻的下士威利·施克尔格鲁勃,因为一次传递关键命令的勇敢行为,被前来视察的皇帝陛下注意到。威廉二世看着这个尽管浑身污泥却站得笔直的年轻士兵,似乎是为了激励周围死气沉沉的士气,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让手下拿来了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枚十字章,因为今天他要亲自为了眼前这位士兵铁十字勋章。年轻的威利感觉那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1930年代中期,柏林总统府。 一位风烛残年、步履蹒跚的老人,在仆人的搀扶下,客居荷兰近二十年后,再次踏上了德意志的土地。他就是威廉二世。他几乎是带着恳求,向当时已是总统的威利提出,希望能在故土度过余生。

这一举动,几乎招来了威利的手下们的强烈反对,担心前皇帝的回归会引发政治上的不可预测性。但威利力排众议,他顶住了压力,不仅允许威廉二世回国,还特许他回到了自幼长大的、位于波茨坦的 采琪莲霍夫庄园安享晚年。这一举动,在当时引发了巨大争议,却也赢得了一批传统派,特别是国防军的当中一众老将军们的好感。

一个星期前,波茨坦,采琪莲霍夫 庄园卧室。 威廉二世在向他的子女们交代完最后的遗嘱后,点名要见威利。等候在门口的威利走进房间,看到的是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却眼神异常清亮的老人。老人看到他,仿佛回光返照,用干枯的手紧紧抓住威利的手,力量大得惊人。他凝视着威利,一字一句,异常清晰地说道:“士兵……我认识你。在三十年前,凡尔登的战壕里……那时你还是如此的年轻……德意志的未来,我没有保护好……但是……”他喘了口气,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悔恨,有遗憾,也有最后的嘱托,“这一切,就麻烦你了……”

老人停顿了一下,用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初的那个称呼:

“另外,谢谢你……我亲爱的下士,威利·施克尔格鲁勃。”

话音落下,他的手缓缓松开,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总统先生?总统先生?”身旁侍卫官低声的呼唤将威利从深沉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威利猛地回过神,发现教堂里的悼念仪式已经结束,人群正在默默有序地退场,许多人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他身上,带着好奇与敬畏。牧师也正关切地看着他。

“啊……没事。”威利摆了摆手,恢复了往常的冷静。

根据他的特许,威廉二世没有被安葬在荷兰,而是被隆重地安葬在了柏林夏洛滕堡宫的花园陵墓区。这里安息着霍亨索伦家族的许多成员,威廉二世最终得以落叶归根,长眠于他曾统治过的国家的心脏地带。

威利最后一个走出教堂,他站在冰冷的石阶上,望着灵柩被缓缓抬上马车,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口那枚带有弹痕的铁十字勋章,眼眸注视着马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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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马赛

对于夏尔·戴高乐而言,离开法兰西的岁月是一段充满屈辱与挫折的流亡岁月。

作为“自由法国”运动的领袖,他在美国的游说之旅次次碰壁。华盛顿的政客们礼貌而疏远,联邦调查局局长埃德加·胡佛几乎像对待麻烦一样对待他,多次让他的访问请求石沉大海,或干脆被“请”出办公室,饱尝闭门羹的滋味。毕竟在胡佛乃至整个美国看来,他除了还有一个法兰西正统的花花帽子外,已经没有任何筹码,在利益至上的国际社会中,没有人愿意听你说什么。

离开了美国,在法属北非殖民地短暂停留,整顿了那支规模渺小的抵抗力量后,一封经由秘密渠道辗转而来的信函送到了他的手中,看完信中的信息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因为信函的落款,正是那个他既憎恨又无法完全割舍的名字——菲利普·贝当,那位他曾经的导师,如今维希法国的元首。

经过周密安排和伪装,戴高乐秘密地穿越了地中海,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踏上了马赛的码头。这座城市,与他想象中在德军占领和维希统治下凋敝破败的景象截然不同。

街道虽然谈不上繁华,但却干净有序。市民们的脸上虽有忧色,却不见饥馑或恐慌。警察和宪兵在街头巡逻,维持着基本的治安。商店照常营业,电车叮叮当当地驶过。一种压抑却稳定的秩序感,笼罩着这座城市。这与他记忆中战火纷飞的巴黎和代英和美国口中宣传中水深火热的法国,形成了微妙而惊人的反差。

当晚,在严密保密的情况下,戴高乐被引至一处远离市中心的私人海滩。月光洒在平静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早已在此等候的贝当,穿着一件普通的呢子大衣,看起来只像一位普通的退休老人。

两人默契地沿着沙滩缓缓行走,海浪声掩盖了他们的谈话。

“夏尔,你那边还好么?”贝当率先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老样子,”戴高乐压抑许久的郁闷和怒火找到了宣泄口,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和苦涩,“美国忙着发战争财,代英忙着保住他们那即将散架的本土和岌岌可危的苏格兰,根本没空搭理我那个‘自由法国’的空头招牌。我不下百次地想见罗斯福,想见丘胖子,但是就连罗斯福的看门狗胡佛这个该死的特务头子都不愿搭理我!!在他们眼里,跟只会占空间而没有任何用的废品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他不停地发着牢骚,诉说着不被理解的愤懑和理想的孤寂。贝当只是静静地倾听,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情,仿佛戴高乐所经历的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太了解盎格鲁-撒克逊人的逻辑,也太清楚在强权政治的棋盘上,一个失去国土的流亡将军能多少分量了。

等戴高乐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贝当才缓缓停下脚步,望着月光下马赛港的轮廓,问道:“夏尔,你看看如今的马赛,怎么样?”

戴高乐一愣,回想起白天的见闻。与他设想的凄风苦雨、民不聊生不同,这里……至少表面上,维持着一种艰难的体面和秩序。他无法违心地说这里是一片地狱。

“老师,这……”他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