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煎熬(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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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下床榻,响声立马引来值守士兵的通报。
不多时,众人赶来,而李肃醒来后,不问自己身处何地,伤势情况,而是情绪激动,一直在追问沈行约的下落。
数息后,李肃再度昏倒。
军医为他诊脉,说是身心遭受重创,心脉紊乱,还需再静养数日。
而转醒后的赵驻,倒是精神恢复不少,回忆起当日情况,并将他所掌握的信息与众人说了。
在赵驻的描述中:
当日,赵驻与梁猛按既定计划,率军埋伏于萧关南段,一直等到及近正午时分,听闻远山中有响箭发出,赵驻一声令下,令军队佯攻,做出夺隘姿态,可对面根本不应战。
不多时,远山之巅,又接连发出两支响箭。
“那时,我与彭帜远远看到北口冒出黑烟,还不等反应,敌军已经冲了过来。”孙隆在此插|入一句,道:“想必在那时,陛下所率精兵,已经成功袭仓,很有可能在撤退时发生了变故。”
赵驻咳嗽一声,点了点头。
那时他意识到不对,想要率军回援,可前部已经登上隘口的城楼。
架起的云梯间,敌兵乘势攻下,并很快缠上了他们。
赵驻立即下令,让处于后队的梁猛带兵,大军直接调头,前往北段,可不多久,便有哨兵回报,敌兵埋伏于往北的必经之路上,形成分段包围,以巨石、断木阻断去路。
并且山中远远传来厮杀的响声,也即意味着,孙隆等人的军队也遭到了伏击。
得到这一消息,赵驻心急如焚,前路不通,身后又有追兵,只得硬着头皮冲锋。
大约过了一刻钟,天色突变,下起了瓢泼大雨,赵驻率一队亲信冲出,与部队走散,在天色彻底昏暗时,迷路在了山林中。
及至入夜,他借着一点月光,凭借顽强的意志力,来到北段战场。
这里已然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赵驻从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尸体旁走过,寻找着可能生还的人迹。
不知为何,对面的敌兵只是搜查过战场,并未处理战场上的尸体。
最后,赵驻在一处溪流边发现了李肃,发现他还没死,又是一番周折,因躲避敌兵搜查,一路逃出,却迟迟追不上军队。
而后他带着李肃,在构县躲了几天,再逃出来,因体力不支,半路晕厥了过去。
听完他的描述,张衍等人更加笃定了心底的猜测,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比起彻底的陷入绝望,这种前路迷茫,看不到希望又没有尽头的无力感,则更为折磨。
此时此刻,饱受这无尽等待折磨的,远不止中原这一边。
旬日之前,也是胡戎丧仪的第五日,萧拓意外听得了中原的一点风声。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似疯了一般,从篝火的祭坛旁冲下,不顾巴里赞等人的劝阻,执意放下身份,赶赴中原。
为了将他拦下,平义与摩陀等人再三劝阻,差点调动部落的甲兵。
可他们很快明白,这种阻拦徒劳无用。
名义上,萧拓已是胡戎新一任的王,掌管胡戎部落二十六族臣民的生死,又有谁敢以下犯上,忤逆他的意思?
最后,巴里赞只得伏跪在他身前,祈求道:“王上!请容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若摄提格王子魂魄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他也会为您感到寒心……”
方才在祭坛旁,萧拓早已扔了权杖,此刻手持金刀,站在众人的对立面,脸上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夜色幽静,仿佛预感到将要来临的动荡和不安,族人们纷纷围拢过来,目光凝望。
巴里赞苦苦规劝道:“王上,您难道忘了?在您父王的病榻前,您是怎样答应他的?那一晚的承诺,诸位王子皆是见证。离开驻地的这些天,我们一路赶着高车,一刻不歇走了两天两夜,这才抵达这处不算肥沃的草场,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您难道就忍心,弃族人的生死于不顾?跑去中原,寻找一个可能已死之人?!”
“你再敢说一个‘死’字,”萧拓目光冰冷,拔刀出鞘道:“保证你人头落地。”
“王兄——!”
一直守在萧拓身侧的荤忧,终于忍不住站出道:“您怎可如此对巴里赞先生不敬?!若您执意要背弃部族,就请……就请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篝火劈啪作响,火堆旁,族人们的目光全都落在萧拓身上,那眼神中有惶恐,有不安,还有些许的迷茫与失望。有些人怀里抱着孩子,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到,襁褓中的婴儿便放声啼哭起来。
“王上,”平义看这情势不对,忙上前低声劝道:“夜已深,即便王上真打算南下中原,也该等明早天亮了,再从长计议……”
巴里赞道:“在此关头,部落正需要您,万万不可意气用事!请三思啊,王上!”
萧拓平静地看了荤忧一眼,又自巴里赞等人身前一瞥而过。目光收回时,他冷冷地道:“我意已决,阻我者,死!”
荤忧当即流露出无比失望的神情,坚定地拦住他,一步不让。而巴里赞朝平义递眼色,两人对上视线,彼此会意,即便担着忤逆的罪名,也决不能放他出关!
就在局面僵持时,一道声音越过人群,兀自地响了起来。
“让他走——!”
阿姞娅一身丧服,身披粗麻白布,站在祭坛前,脸颊淌下一行清泪。
这一声后,阿姞娅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用那种刀锋般尖厉的目光,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目光,紧盯着萧拓。
那种眼神,令他陷入了无休止地愧疚与悔恨之中。
不知不觉间,掌中弯刀‘呯’然落地。
当夜,萧拓交代下去,命景望带出人马,前往中原,替自己搜寻沈行约的下落,打探中原的消息。
自那之后,便是漫长等待的折磨。
在这等待的时间里,几乎每个深夜,萧拓都会从梦中惊醒。
梦里的景象各不相同,有时是他与摄提格赛马,参加草原会盟,有时则是摄提格的责备。
还有些时候,梦里他牵着沈行约的手,走过满地繁花的旷野,两人在夕阳垂落的草甸上拥吻,萧拓的吻落下时,梦境中的那个人倏然消失,苍凉天地之间,陪伴他的,只有地上孤伶的影子。
湖畔的野草疯长,温柔的夕阳变成了凄冷的月光,他在梦里一遍遍呼喊沈行约的名字,一次又一次,从那孤独的梦境中坠落,猛然惊醒。
等待遥遥无期。
他像一个置身无边沙漠的旅人,苦守着心中近乎于渺茫的希望,渴求地等待,属于他的那片绿洲。
然而每一次极目远眺,回应他的,只有耳畔风沙的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