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廿四回下 定使命新晏别旧颦(第3页)
黛玉想了想,道:“果然是,前一世一直听说是薛大哥哥为了香菱打死了一个人的,可这一世只听人说是同人起了争执,还闹到见了官去,并未说伤了谁的性命。看来……果然有些转机。”
两人都为这一点飘渺的改变而增添了一些信心。
半晌,黛玉忽然道:“阿雪,我觉得我已经找到真正想做的事了。”
听了这话,秦雪睡意全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跑来黛玉床边坐着,惊讶道:“是什么?”
黛玉道:“回首上一世,我教香菱学诗,看她沉浸经典、终得佳句,我只觉比我自己得了好句还欢喜一般。那种欢喜似犹在目,如此难忘。这一世,我不仅要教香菱学诗,若有机会,我更要教她读书,不,不止香菱……”
黛玉坐直身体道:“是所有的女孩子们。只要她们想学,我就教。”
从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的铁模具里灌浇出来的贵族小姐,竟然产生了如此超前的愿望。
因为震惊,秦雪一时竟然忘了说话。
怔了片刻,秦雪才道:“你可想好了?”
黛玉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冽:“我已想好了。前世我只囿于己身哀乐,从不曾抬眼看看周遭。或者……我也看过,但只入眼,而未入心。这一世我冷眼看着,这家里伺候人的那些女孩儿们,容貌、品格、性情等皆并不一定输于我们,只因她们没有出生在富贵之家,便只能以侍候他人维生。我们赏雪作诗、围炉联句,自以为极尽风雅之事,她们却要天不亮就起来扫雪、洗濯,照应因我们的突发奇想而产生的许多麻烦。更别提一到了年龄,她们不是被哪个爷们收了作妾室,便是被胡乱指配一个小厮,生下的孩儿继续为奴为仆。一辈子如此拘束,连终身大事也不能自已,宝玉还要奇怪她们嫁人后便无端端从无价的宝珠变成了死白的鱼眼睛,统统变得可憎可恶起来。依我看,竟是一点也不奇怪。可叹我糊涂,没能早些省得。”
秦雪听了,激动地拉着黛玉的手道:“不晚不晚,你真的……我真的……你知道你这番话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秦雪真的没法言说自己此刻的心情。
作为此间唯一一个穿越者,在这个封建背景的书中世界孤独地生活了几年,对秦雪来说,最孤独的不是孤身一人这个事实,而是思想上绝对的孤立与隔膜。
她常常跟黛玉聊起现代的种种。
一半是为了满足黛玉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一半却也是为了自己常念、常新,别断了与现代世界的记忆联系。
秦雪从来没有天真地想过要以一己之力与这个世界对抗。
特别是在这几年里反复确认了自己除了一个现代的脑子之外什么也没带过来的事实后,她一度为自己的状态感到好笑。
作为一个穿书人,她居然没有任何特异功能。
没有外挂系统、随身空间,甚至连背诵诗词来惊艳众人这种穿越者的“传统艺能”在这里也毫无用武之地——这些贵族小姐们任意挑一个出来都是过目成诵、出口成章,她们所知所会的诗词且不提了,连无数的骈文歌赋也是信口拈来,其中绝大多数秦雪连听都没有听过。
以至于秦雪常常觉得自己是一个假中国人以及真文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