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六九回下 薛文起勉得伴书郎(第3页)
薛蟠嚷道:“不干、不干。”
他不在塾里时,从来也不读书作文。
话又说回来,便是在塾里时,又何尝读书作文了?还谈什么“香助”、“臭助”的。
于文施伸手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面放低声音笑道:“少东家不知道,小人除了教人功课,还有几样别人没有的好处,保管少东家不作赔本的生意。”
看着他那对漂亮的眼睛,薛蟠不知怎么就给说动了。
于文施请张朝奉布置了一处静室,从此当真教起薛蟠功课来了。
薛蟠这个人,活了十七八岁,最大的定性就是玩性,向来在桌案前坐不住半刻,手里也捧不住书。
自开蒙起,多少德高望重的先生教过,皆是无法,连他亲爹也无计可施,谁知却被于文施这个同龄人拿捏得死死的。
最初应于文施的要求在铺子里替薛蟠设置静室时,张朝奉并未当作一回事,只将往日存放账本、文书的小室腾了半间出来,东西也未搬远。
他以为,以薛蟠往日的为人,至多不过两天便要厌烦了,到时还是要将地方还给账本和文书的,便不如何费心。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薛蟠却就这么坚持下来了,不上学时,往铺子里走得勤快多了。
张朝奉从旁瞧着,也是暗暗点头,又不着痕迹地让人将那间屋子重新收拾了一遍,把原本没搬走的文书、杂物都清理一空。
后来主母来请他发表对这个小伙计的看法时,他并不藏私,对这个后生极尽赞美之词,薛姨妈也才放心让儿子同他继续往来。
于文施倒没有吹牛,他真有几件别人没有的好处。
这个人不仅在诗书上有相当的积累,还装了一肚子的奇闻轶事,每当察觉薛蟠要走神,便能立即想一个用词浅显、却新鲜有趣的故事,将他的注意力捉回来。
在讲论诗文时,不同于传统的学塾教育方式,于文施更重视解释、善于引导,不是一味念经、掉书袋。
在于文施的世界里,似乎没有一个问题是‘蠢’的,哪怕是六七岁的学童也该不假思索地掌握的知识,只要薛蟠肯问,他便像是听到了什么最有趣、最值得回答的问题一般,务求详尽地解答给他,一遍听不懂,就讲两遍。
薛蟠还是想让于文施帮他代作文章,可对方拒绝了一次又一次,转而拿着代儒布置的功课,替他逐字破题,并且不厌其烦地鼓励薛蟠试着自己作,只要先有一个想法,哪怕是作一首打油诗也是好的。
薛蟠将一支毛笔都要咬烂了,也作不下一个字来。
坐得闷了时,他便想摔笔、撕书、掀桌。
可每当对上于文施的目光,他便无法再任着性子妄为。
于文施从不责备他半个字,那双褐色的眼睛却似乎已经代替他的嘴说尽了天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