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一一二下 名伶归宅遭惊生变
王夫人没有深问,这让金钏儿松了口气,忙服侍王夫人拆卸簪环、洗沐更衣。
今日在外面大哭大恸了一场,此时诸事落定,王夫人甚觉疲累,金钏儿取了热巾子来给她敷眼睛,又开了香盒,将王夫人素日喜爱的焚香拣了指甲盖大小一块、撂在香炉内,这香隽永但味淡,专为安神助眠而用,少时便有丝缕青烟盘旋氤氲而上。
王夫人换了寝衣,静静地坐在镜台前,望着镜中自己半老的容颜与满脸的疲色发起愣来。
她的指尖抚上眉心的一道深深的竖纹。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
似乎如何都熨不平。
唉,只怕就是从添了宝玉以后开始的罢。
金钏儿轻手轻脚走过来,手里端着温热的一碗汤药,轻声道:“太太,吃了这药好歇息的。”
这是王太医开来给她早晚调理的汤剂,虽不是苦药,可日日吃着,到底絮烦。
且也时时提醒着王夫人她无可挽回的衰老。
王夫人示意她将药碗放在一边,问道:“你去老太太那边打听着,宝玉醒了没有?”
金钏儿回道:“方才已使人去问了,二爷自服了药去,一直睡到这会子还未醒,王太医也嘱咐让多睡,这才好得快。”
王夫人点点头,金钏丫头真是越发沉稳了。
金钏儿又捧来一只小承盘,盘里托着一朵莲花,虽还是娇艳,却已不如半日前玲珑水灵了。
金钏儿道:“这是二爷今日让人送来孝敬太太的。”
唉,多好的孩子!
王夫人嘴角牵了牵。
可想到宝玉的伤,她的心里又是一疼。
老爷怎么这样狠的心,打得那样重!
可转念一想,王夫人又品出另一种滋味来了。
经他老子今日这样管教一番,虽是实在叫人心疼,可若是能从此让他将毛病儿全改了,走回到正途上头,倒也是件好事罢?
宝玉这孩子,生就与人不同,从懂事起便爱与女孩儿们在一处,才懂得说话,便满口里说些什么男子浑浊、女子清秀的话,又说女儿是世间第一尊贵,这是什么话?
男尊、女卑,这是规矩,岂能由着性子乱来。
本想着都是孩子气、孩子话,待得大了便好了,谁知他总是如此。
这个傻孩子,他心里只当人人都是好的,可他哪里知道,那些小女孩子的心思可是复杂得很,每日妖妖俏俏的,只顾撺掇主子胡闹。
好好的孩子,都是让她们给带坏了。
我的宝玉本来只在家里胡闹,再怎样、也有限的,可如今他怎么同那外头不三不四的戏子有了交情了?
孩子长大了、走出这安稳的院墙,要去到自己未涉足的、无法保护他的地方了。
王夫人心里愈发不安定了。
她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她的儿子呢?
王夫人将药印尽,金钏儿捧着漱盂请她漱了口,这才扶着她慢慢走向卧榻上躺下,将一袭软绸薄被给她盖好,放下帐子来,吹了灯,自去外间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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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兵荒马乱的一日结束了,可外面的风波却刚刚开始。
小半日前,琪官蒋玉菡骑着马,正慢慢地往京城东郊的紫檀堡家里去。
他今日穿了一身没有任何绣饰的素服,将腰里的配饰尽数卸了,只系着一条石青色的带子,越发显得整个人秀雅、文静。
他也并不着急赶路,把手里的缰绳松松握着,由着他的爱马“入梦”信步向前踱着。
旁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一直跟在蒋玉菡身后的小厮沛文将自己马赶快了两步,过来道:“公子,天色不早了,您今儿累了一天,不如咱们走快些,好早些儿回去歇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