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过往(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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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去别处发疯,少来找我。”
阮招再也不曾敲开他的房门。
许多个夜晚,阮招逐渐喜欢在山顶的梅树下过夜。
钟离善夜却在无人知晓时悄悄给整座山布好了结界,除了山上的人和几个时常上山砍柴的樵户,谁进了结界他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但他依旧越来越难控制自己的行为。
阮招十七岁,在立冬那一夜好不容易回府,夜半醒来,却看见钟离善夜冷冷站在自己床头。
那时两个人已不知多久没有见面,亦不知多久没有说过话。
“钟离,”阮招靠坐在床头,话到一半,硬生生把这称呼咽了下去,揉了揉鼻梁,清醒几分后缓缓问道,“怎么不睡?”
这一声喊得让钟离善夜有些恍惚。
阮招这么叫他的名字,同小时候有些不一样了。
小时候叫他的姓,听起来是稚嫩爽利,如今大了,还这样叫——一声钟离,总有些欲言又止的味道。
阮招还是有些高兴的,二人冷战如此之久,自己一回来,钟离善夜便连夜来看他了。
阮招甚至认为钟离善夜是来找他低头,想要重归于好了。
他其实压根不需要钟离善夜低头。
只要钟离善夜走到他跟前,他过去所有的不堪、难过和委屈全都会自己冰消瓦解。
只要钟离善夜走向他。
可钟离善夜是来杀他的。
片刻前,那集中了满身玄力的一掌杀招在抬手之时,钟离善夜感受到了阮招细微的呼吸变化。
他知道阮招醒了。
正是这霎那的呼吸让他也如梦初醒——自己竟然想杀了他亲手养大的招儿!
钟离善夜在片刻的后知后觉中汗毛直立。
今晚他能半途顿悟,那明晚呢?再下一次呢?
钟离善夜的手落下来,垂放在腿边,半路刹止的玄力自他掌心逆行倒施回到体内,使他五脏犹如肝胆俱裂般的发痛。
“你走吧。”与此同时,他脱口道,“明天就走——不,现在就走。”
阮招愣了愣:“走?”
“听不懂吗?”钟离善夜咽下喉间一抹血气,“离开这里,滚出我的地盘,永远不要回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迈步,准备跨出阮招的房间。
“钟离?”阮招的语气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我去哪?”
“爱去哪去哪,回你的阮府最好。”钟离善夜一脚迈出了门槛,留给阮招一个月下的侧影,“老子只负责养你到十五岁,十五岁过后,你就该走了。多留你两年,我也忍到头了。”
“……为什么?”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阮招掀开被子,双脚落了地,似乎想要起身过来挽留他。
“为什么?”
钟离善夜皮笑肉不笑地重复了一遍阮招的问题,接着他收回自己跨出去的一只脚,疾步走回阮招跟前,那团散发着恶气的鬼火在他眼下不断跃动着,挑衅似的激发着他的杀心。
他俯身,凑到阮招额前,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厌恶你。”
阮招原本愣怔的神色由茫然转为灰白颜色。
“我看见你的每一刻,都恨不得杀了你。”钟离善夜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字不歇接着说,“你浪费了我十七年的光阴。若没有你,我本该云游世间,惩恶扬善,救济百姓。就因为我十七年前一时兴起,本打算抱你玩玩两天,你们阮家却修府邸,植杨树,让我进退维谷,不得不把你收到膝下。养你的这十七年,你每长大一天,我便多一分怨气与不甘。整整十七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次,恨不得一手掐死你!免得我心烦!”
阮招往后退了退。
钟离善夜站直了身子转身,这次再也没有回头的打算:“滚吧,趁我还不想动手。”
他像一阵风一样走到回廊,却在快要踏入自己房门时听见身后凛然的呼唤。
“钟离善夜。”
这次阮招的声音没有任何迟疑,只是冷冷的,比夜风还叫人彻骨:“你若早些坦白,我既便冻毙街头,也不会求你半刻收养。”
钟离善夜五指蜷缩,心中好似被刀一剜。
阮招话到一半,顿了顿,没看见他转头,才又笑了一声:“又何苦与我落个反目成仇。”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在地面响起。
他送他的珊瑚赤镯,顷刻间已是四分五裂。
阮招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比他更甚百倍的决绝。
“你我之间,非死生再不相见。”
一卷寒风吹彻钟离善夜的头发,他猛然回头,想起自己这一生还没看过阮招一眼。
他是天神法眼,睁不得凡身双目,否则自遭天谴,折损寿数。
可他还是睁了。
那一团令人憎恶的鬼火变成了逐渐清晰的夜幕、雕梁画栋的回廊,还有一弯明月下阮招誓不回头的背影。
他的招儿原来是个白衣胜雪,玉树临风的身姿。
钟离善夜对四百年后难得窥见凡尘的一眼总是很难忘怀,尽管代价是这一夜过后两鬓染霜,又或者是如今的满头白发。
他这一生睁过两次凡人之目。
一次是看死生不见的阮招。
一次是看他的四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