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无瞳的凝视鬼(第2页)
“李道长,打扰了。”男人走进来,目光在赵阳脸上停顿了一瞬,“我是周明轩,做古董生意的。听说你们在查鸣春班的事?”他打开紫檀木盒,里面放着半块戏服碎片,缎面上绣着个“玉”字,金线与陈默捡到的“伶”字碎片如出一辙。
陈默的手立刻按在腰间的配枪上:“你怎么会有这个?”
周明轩推了推眼镜,笑容不变:“这是我从一个老主顾手里收的。他说这是鸣春班的遗物,当年埋在苏怜玉的坟里。”他看向李承道,“我还知道她的埋骨地在哪——就在城外的乱葬岗,现在改成了安康医院的后山。”
赵阳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那地方邪门得很。”周明轩的视线扫过桌上的铜镜拓片,“二十年前,安康医院出过事,太平间的尸体一夜之间全没了眼睛,后来就荒了。”他从盒子里拿出个巴掌大的铜锣,铜面泛着暗哑的光,“不过我有这个,镇魂锣,能暂时镇住不干净的东西。”
林婉儿突然抓住周明轩的手腕,他的袖口滑下去,露出小臂上的刺青——一朵被针孔围绕的牡丹,针孔密密麻麻,像极了《民国戏班名录》里苏怜玉画像上的眼伤。“你不是普通的古董商。”林婉儿的声音冷得像冰,“这刺青,是守契人的标记。”
周明轩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林姑娘好眼力。我祖上确实是当年的守墓人,世世代代看着苏怜玉的坟。只是这血咒牵连太广,再不想办法解了,我们守契人的后代,也要被拖下水。”他把镇魂锣往桌上一放,铜面映出赵阳惊恐的脸,“明天一早,我带你们去后山。但找到坟后,得听我的安排。”
李承道突然咳嗽起来,左手下意识地捂住手背的疤痕。陈默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发抖。“可以。”李承道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你得保证,不能伤害我的徒弟。”
周明轩笑了笑,收起紫檀木盒:“合作愉快。”他转身离开时,陈默瞥见他风衣下摆沾着些暗红色的粉末,像是干涸的血迹。
夜里,赵阳躺在偏房的木板床上,桃木牌压在枕头下,却挡不住那股无处不在的“凝视感”。他闭着眼,总觉得天花板上有双眼睛在看他,黑暗中仿佛有咿咿呀呀的唱腔飘过来,细听却又像女人的哭声。
他猛地坐起来,摸出枕头下的手电筒,光柱扫过墙面——白天贴的符咒都好好的,没有异样。就在他松了口气时,手电筒的光突然照到床头柜上的水杯,杯里的水面晃了晃,映出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穿着水绿戏服,长发垂到水面,脸埋在阴影里,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对着他。
“啊!”赵阳把水杯扫到地上,陶瓷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他摸到枕边的桃木牌,紧紧攥在手里,指尖被边缘硌得生疼。
门“吱呀”一声开了,林婉儿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盏油灯,昏黄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又听见了?”
赵阳点点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有唱戏的声音……还有水,水里有它的影子。”
林婉儿走进来,油灯照在地上的水渍上,水面果然还残留着个模糊的轮廓。她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水,放在鼻尖闻了闻:“是尸水的味道。”她从怀里掏出张符纸,点燃后扔进水里,火苗“噗”地一声窜起,水面瞬间浮现出一行血字:
“剜双瞳,偿血债,三族亲,皆可代。”
字迹很快消散,只留下刺鼻的焦味。林婉儿站起身,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它在催了。明天去后山,怕是有诈。”
赵阳突然捂住眼睛,这次的疼痛比白天更剧烈,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眼球。他的指缝里渗出鲜红的血,滴在地上的水渍里,晕开一朵朵诡异的花。“我……我好像看见它了。”赵阳的声音含糊不清,“它没有眼睛,胸口有个洞,洞里插着……好多针。”
林婉儿的脸色变了,她看向赵阳流血的眼睛,又看向窗外——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无瞳的眼,正隔着窗纸,静静地“凝视”着这间屋子。而百草堂前屋的灯还亮着,陈默看见李承道站在药柜前,手里拿着那半块“伶”字碎片,左手背上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青紫色,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动。
安康医院的后山埋在浓雾里,像是被谁用湿棉絮裹住了。周明轩走在最前面,黑色风衣的下摆扫过及膝的野草,惊起几只翅膀带血的飞蛾。赵阳跟在后面,左手死死按着右眼,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草叶上,很快被晨露冲淡。
“就在前面那棵老槐树下。”周明轩突然停住脚,镇魂锣在他手里泛着冷光。陈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雾中隐约露出个歪斜的坟头,半截断裂的石碑斜插在土里,碑上刻着的“苏”字被苔藓啃得只剩个轮廓。
林婉儿突然拽住赵阳的胳膊,指尖冰凉:“不对劲。”她怀里的《冥戏考》不知何时翻开了,某页空白处竟渗出些暗红色的水渍,慢慢晕成双眼的形状,“这坟是新堆的,土还没结板。”
话音未落,周明轩突然敲响了镇魂锣。“铛”的一声闷响,浓雾像被劈开道裂缝,老槐树下的坟头突然塌陷,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合着腐土与血腥的气味涌出来,赵阳猛地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下去看看。”周明轩的声音带着种诡异的兴奋,从背包里掏出盏矿灯扔给陈默。陈默接过灯,光柱扫过洞口边缘——那里散落着些新鲜的纸钱,烧得半焦的纸灰上,印着鸣春班的戏服纹样。
李承道突然按住陈默的手,左手的黑手套不知何时戴上了,指尖在矿灯上留下淡淡的湿痕:“别下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这是引魂窟,进去就出不来了。”
“李道长是怕了?”周明轩冷笑一声,突然从风衣里掏出把匕首,刀身映出他镜片后的眼睛,“当年苏怜玉被活埋时,你们李家可是帮凶。现在装什么慈悲?”
李承道的肩膀猛地一颤,左手下意识地攥紧,手套被撑得发白。陈默这才注意到,老槐树的树干上刻着些模糊的字,凑近了看,竟是“李家欠命”四个血字,笔画里还嵌着些干枯的头发。
“师父,他说的是真的?”林婉儿的声音发紧,《冥戏考》在她怀里剧烈地抖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别听他胡说!”李承道的声音陡然拔高,却掩不住一丝慌乱。就在这时,赵阳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右眼流出两行血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凝成血珠。
“它在里面!”赵阳指着洞口,眼球像是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我看见它了,它穿着水绿戏服,胸口插着银针……”
周明轩突然把匕首架在赵阳脖子上:“李承道,要么你自己下去,要么我现在剜了他的眼,给苏怜玉当祭品。”他的镜片反射着矿灯的光,看不清表情,“反正血咒要的是三族亲,多他一个不多。”
“你疯了!”陈默立刻拔枪,却被林婉儿拦住。她的右眼泛着红血丝,显然刚用了那项秘术:“他不是要祭品,是要逼师父用‘血咒共鸣’。”她看向李承道,“苏怜玉的血咒认血脉,您是她的后人,只有您能引她出来。”
李承道沉默了片刻,突然扯掉左手的手套。手背的疤痕在矿灯光下清晰可见,那道月牙形的旧伤竟在缓缓渗血,与赵阳眼角的血同色。“二十年前,我爹就是在这里被拖下去的。”他的声音发哑,“当时他说,苏怜玉的棺材里,没有尸体,只有一面铜镜。”
他弯腰钻进洞口,陈默立刻跟上,矿灯的光柱在狭窄的通道里晃动,照出两侧墙壁上的抓痕——密密麻麻,深浅不一,像是有人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通道尽头是间石室,正中央摆着口黑木棺材,棺盖敞开着,里面果然没有尸体,只有一面铜镜,镜面朝上,映着石室顶上的蛛网。
“小心!”林婉儿突然大喊,手里的《冥戏考》飞了出去,正好砸在铜镜上。铜镜发出一声脆响,镜面裂开道缝,缝里渗出些粘稠的黑血,在地上汇成条小溪,朝着李承道的方向流去。
李承道的左手突然被黑血缠住,那些血液顺着他的疤痕往里钻,他痛得闷哼一声,手背的皮肤竟鼓起些奇怪的纹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她来了。”李承道的声音发颤,矿灯的光柱扫过石室角落——那里站着个穿水绿戏服的人影,长发垂到脚踝,脸埋在阴影里,胸口插着十几根银针,针尾还系着红线,在黑暗中轻轻晃动。
无瞳鬼没有动,却有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陈默的枪掉在地上,他突然想起妹妹视频里的天花板,那些黑影原来不是眼睛,是无数根垂下的红线。
“还差一个……”无瞳鬼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像是贴着耳朵在说,“李家的债,该清了。”
李承道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他的手烫得惊人:“陈警官,你祖父是当年的验尸官,对不对?”他不等陈默回答,突然从怀里掏出半块戏服碎片,与周明轩那半块“玉”字拼在一起,正好是“怜玉”二字,“这是苏怜玉的定情信物,当年被你祖父抢走了。”
陈默的脑子“嗡”的一声,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说祖父当年总在夜里擦拭一块绣着字的缎面,擦着擦着就哭。原来那不是什么宝贝,是沾着血的罪证。
“现在,三族亲都齐了。”周明轩的声音带着笑意,不知何时站到了石室门口,手里的镇魂锣高高举起,“苏怜玉,献祭开始了!”
他敲响了锣,无瞳鬼突然抬起头。没有瞳孔的眼眶对着赵阳,赵阳的左眼瞬间流出血泪,他惨叫着倒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像只被踩住的虫子。
林婉儿突然扑向铜镜,用身体挡住裂开的镜面:“赵阳,看这里!”她从怀里掏出朱砂,蘸着自己的血在铜镜上画了个瞳孔,“记住它的样子!”
赵阳挣扎着抬头,铜镜里的血瞳突然活了过来,死死地“盯”着无瞳鬼。无瞳鬼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胸口的银针开始剧烈晃动,红线缠成一团,像要把她勒碎。
“快走!”李承道拽起陈默,左手的皮肤已经裂开,露出里面青紫色的筋络,“我引开它,你们去找陈瑶!她被藏在戏楼的地下室,眼睛还在!”
他推了陈默一把,自己朝着无瞳鬼冲过去。陈默看见李承道的左手按在无瞳鬼胸口,那里的银针突然全部扎进他的手背,鲜血顺着针尾的红线往下淌,在地上连成个诡异的符咒。
“师父!”林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是拽起赵阳往外跑。陈默最后看了眼石室,李承道和无瞳鬼的身影渐渐被黑血淹没,周明轩站在门口,镇魂锣掉在地上,他的眼睛里流出两行黑血,像是被什么东西挖走了瞳仁。
浓雾又涌了上来,把石室的入口彻底封住。赵阳靠在老槐树上,两只眼睛都在流血,却死死攥着林婉儿给他的朱砂,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陈默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张照片——戏楼地下室的铁门上,贴着张黄符,符纸中央,画着只没有瞳孔的眼。
戏楼地下室的铁门被铁链缠了三道,锁芯上积着厚厚的锈,陈默用撬棍捅了三次才勉强撬开。铁链落地时发出哐当巨响,惊得暗处的蝙蝠扑棱棱飞起,翅膀扫过头顶的蛛网,落下些黏腻的丝絮。
“哥……”
微弱的呼救声从里面传来,陈默立刻打开手电筒,光柱刺破浓稠的黑暗,照在墙角的木架上——陈瑶被捆在那里,手腕和脚踝的麻绳勒进肉里,渗出的血把粗布衣袖染成了深褐色。她的眼睛被黑布蒙着,黑布边缘有暗红的渍痕,不知是血还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