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大道无情,没有人味(第2页)
“看看恶人在作恶之前,是怎么想的,因为什么,是不是情有可原,事分先后,事分大小,
如此,再去定义一个根本善恶,两相比较,再行最后的拍案敲定。”
书生继续说道:“原本的这门学说,句句都是至理,只是在传遍天下之后,年复一年,被世人曲解了意思,甚至各地书院,也没完全理解。”
“导致这么好的学问,沿用至今,在很多时候,却成了坏人的一道护身符。”
钟魁轻声道:“一个恶贯满盈,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魔头,若是抓去当地官府,免不了就会被当街问斩。”
“可要是被抓去书院,如此大的罪行,也可能不死。”
“因为我们太讲规矩了。”
“当年三四之争,文圣老先生落败,自囚于功德林,九洲各地书院,一切有关文圣一脉的书籍,全数禁绝销毁,
但其实还有遗漏,那就是关于顺序学说的那本圣贤典籍。”
钟魁叹了口气,“听说之所以没有禁绝这本书籍,还是因为……我们那位亚圣发的话。”
书生侧过身,“回到先前的那个问题,这名无恶不作的魔头,被抓去书院之后,为何还有命可活?”
“就是因为我们的刨根问底,总想着去追本溯源,动用秘法,去查探此人的生平过往。”
“他究竟因为什么,才变成了一个杀人魔头。”
“从小遭人白眼?饱受欺凌?”
“在此之后,还要去看看,这人的过往事迹里,有没有做什么好事。”
“人这一辈子,哪怕是凡夫俗子,只要不半路身死,都有数十载光阴,如此漫长的岁月里,难不成连一件好事都没做过?”
“这种概率,几乎为零。”
“而我们又觉得,功过可以相抵,在查明这些之后,又开始敲起了算盘,事无巨细,将这贼子的过往,一一照搬。”
“一桩桩一件件,功德削减罪孽,所以到头来,往往一个被世人唾弃的魔头,最后都罪不至死。”
“顶多被关押个几年,承受一番牢狱之苦,聆听圣人教诲,差不多了,觉得其有了悔过之心,便放任离去。”
宁远呵了口气,“迂腐。”
钟魁点头,“确实迂腐。”
“别说是人族,早年的老黄历上,曾有一头蛰伏在北俱芦洲的蛮荒奸细,差点就打碎了一座雄镇楼,宁远,你猜猜看,最后这头妖族,是个什么下场?”
宁远摆摆手,“我猜个卵。”
钟魁自问自答,“现在这个妖族,还在文庙功德林,当年被镇压之后,白泽出面,为其求情,后来就被带去了文庙。”
“常年关押,聆听圣贤学问,由内而外,洗去妖身,头两年听说,他已经考取了君子身份。”
“可能将来还会升任书院副山主。”
宁远嗯了一声,问道:“那么钟魁,你觉得呢?”
书生摇头失笑,伸手指了指自己,“你问我啊?”
“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才辞去了书院君子的身份?”
“他妈的,不就是想卸下枷锁,以后再遇到那些腌臜,能不用多想,直接砍死吗?”
钟魁没好气道:“要不是你叮嘱过我,在昨夜翻阅完青峡岛秘档之后,老子顺手就把那顾璨拍死了。”
宁远按住他的肩头,笑道:“这可使不得,这天底下,能杀顾璨的,只有我。”
书生不解,“为何?”
宁远认真道:“因为里面的因果,你钟魁背不起。”
“而我满手烂疮,烂命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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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一袭青衫站起身,抬起头来,望向触不可及的青天。
过了午时,书简湖又开始下起了雪,不过不大,零星点点。
虽然因为境界低微,目之所及,连天幕穹顶都看不见,但是他知道,现在的天外,一定站着一位读书人,在与他对视。
那些言语,那些针对顺序学说的言语,可不是我宁远这个匹夫说的,而是一名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亲口所说。
所以分量什么的,应该是足够的吧?
当年我是十四境,能请礼圣出手,那么我如今只是个元婴地仙……
还能不能做到?
于是,一袭青衫伸出手掌。
“有请礼圣出手,为我平定书简湖,一锤定音。”
……
天外。
陈淳安脸色古怪。
这小子,是个妙人啊。
他看向身旁的小夫子。
礼圣点头笑道:“可以动手了。”
陈淳安犹豫了一下,“礼圣,此举,一旦做了,等于就是我们读书人,自坏规矩,要是传到了文庙那边……”
礼圣摇头,淡然道:“浩然天下的规矩,是我定的,那么自坏规矩的,也只是我一人,与你们没有很大关系。”
“先前我就说过,安则死,变则生,该翻篇了。”
“很多年前,我们儒家,就让一个姓贾的读书人,伤透了心,到了现在,难不成还要重蹈覆辙?”
此话一出,陈淳安都不免大惊失色,颤声道:“礼圣,难道昔年贾生对我们儒家的谏言,那本太平十二策,是正理?!”
小夫子再度摇头,但又紧跟着点了点头。
“我们不谈现在的蛮荒周密,只说当年的那个贾生,这位读书人,虽然言语偏激,可到底本心不坏。”
“贾生是真想依靠自身学问,来为浩然天下解决忧患的。”
“只是我们这些读书人,只看到了他学问的最低处,只关注那些隐患,其他较好的一面,选择视而不见。”
停顿片刻。
礼圣说道:“难以想象,我们这些读书人,曾对无数本该必死的贼人宵小,网开一面,当年却对那一心救世的浩然贾生,屡屡打压。”
“那就由我余客,率先为天下人,低头认错。”
这一刻,就连亚圣一脉,号称独占“醇儒”二字的陈淳安,都有些心神摇曳。
老人深吸一口气,不再迟疑,并无什么太大动作,在其肩头两侧,就逐渐显化一双日月。
恍惚之间。
天外,流转不知多少岁月的大日,晃了一晃。
这位号称在亚圣一脉另起高峰的读书人,两手并用,朝着极远处,遥遥一抓,好似在探囊取物。
随后轻轻一抛。
便有一对日月,离开他的肩头,直直坠向浩然天下。
天幕界壁,形同虚设。
最终这两颗星辰,悬停在东宝瓶洲的上空,缓缓合二为一,无数精粹日月之光,莹澈四方。
这一天的宝瓶洲,日月悬空。
三千里书简湖水,波光粼粼,日月光辉照耀之下,尤为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