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厨房灾难(第2页)

“哎哟!是…是英雄您啊!”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颤,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看上…看上哪条了?您尽管挑!都是…都是昨夜里刚从咱村外那条清凌河里捞上来的!新鲜着呢!瞧这尾巴甩得!肥…肥得很!”

他像是怕清风不信似的,伸手从浑浊的水里捞起被清风戳过的那条鱼。

鱼儿在他粗糙的大手中疯狂挣扎扭动,银亮的鳞片在清晨的光线下闪闪跳跃,带起一串湿漉漉的水珠。

“一条…嗯…” 汉子报数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眼神飘忽,似乎在努力权衡着什么。知道这位是谁,但“价格”这个概念似乎在面对这位时变得模糊而微妙起来。最终,他像是下定决心,报出了一个带着试探和不确定的数字:“…十个铜板!您看成不?”

他眼巴巴地看着清风,仿佛等待审判。

清风的兜…比他那张被灶灰抹过、又被水汽蒸腾过的脸还干净。

绝对的清洁溜溜。

昨夜那碗让他胃里直翻腾的挂面汤,还是靠着脸面和威势硬赊账,店小二用自己那点微薄私房钱垫付的。

眼下这账,可怎么结?

清风的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下方人中位置,动作有些僵硬,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尴尬又微妙的羞赊之色。

“咳…那个…”他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心虚,“便宜点?八个?”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一下。

卖鱼汉子明显愣住了,那双被河风吹得有些发红的眼睛瞬间瞪圆了老大,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闻。

大佬…砍价???

他黝黑的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仿佛内心正经历着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

搓手的频率更快了,骨节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这个…” 汉子吭哧憋肚了半天,额角微微渗出了汗珠,迎着清风那张此刻努力维持着平静但眼神深处隐含期待(也许还有一丝丝威胁)的脸,最终艰难地再次松动报价:

“英…英雄…这鱼…可,可真是肥实啊,水耗子那么机灵,能网住这么大劲儿的不容易…您看…九个铜板?行…行不?” 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委屈和恳求。

“八个半!”

清风几乎是立刻回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那姿态,仿佛不是在讨论一条鱼的价格,而是在确定某个铁律。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仿佛这“八个半”就是宇宙的终极真理。

汉子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了。

嘴巴微微张着。

呆滞地看着清风。

一阵微凉的晨风吹过,掀起汉子油腻打绺的头发和清风额前的乱发,两人就这么在木盆前沉默对峙着,背景是其他小贩渐渐响起的吆喝声和鱼儿偶尔拍打水盆的动静。

几秒钟,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终。

汉子那被风吹日晒得布满沟壑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复杂表情。

他肩膀塌了下去,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认命般地弯下腰,动作带着泄愤似的粗鲁,一把揪起被清风相中的那条鱼。

鱼儿激烈地甩尾反抗。

汉子用脏兮兮的手指粗暴地捏开鱼的鳃盖,将一根浸泡得发黄的、坚韧的草绳狠狠捅了进去,动作飞快地在鱼鳃处系了个死扣。

然后,将还在不断抽搐挣扎、鳃盖一开一合试图呼吸的鱼,直直地递了过来。

绳子末端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带腥气的水珠。

“行…行吧!英雄您都开口了…八个半就八个半!您…您拿好了!” 声音带着一种彻底躺平认命的苦涩。

清风那张刚才还略显僵硬尴尬的脸上,瞬间多云转晴,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咧开,露出一口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扎眼的白牙。

一种占了大便宜的、混合着得意和一丝丝痞气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那根草绳,还扑腾着的鱼尾巴甩起来,“啪”地一声打在他结实的小臂上,留下一个湿印。

“这才对嘛!”

他提着滴水的“战利品”,志得意满地站起身,迈开大步,像个打了胜仗准备再次劫掠的将军般,又溜达到旁边一个蹲守着几把青菜的大娘摊位前。

这位大娘看起来精神矍铄,嗓门洪亮,梳着干净利落的发髻。

面前的粗布包袱皮上,整齐地摆放着几把刚从地里拔出来没多久的小白菜。

叶脉清晰,叶片饱满青翠欲滴,叶帮子洁白脆嫩,每一把都用草绳仔细地捆扎着,根须上的泥土还带着田间新鲜的湿气。

“大娘!”

清风的语气明显轻快了不少,带着一股子熟稔(虽然才第一次见)。

“这水灵灵的青菜,咋个卖法?”

大娘闻声抬头,看清来人,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热情洋溢、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嗓门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在清晨的菜市里显得尤为突出:

“哎哟喂!这不是咱们的大英雄嘛!您亲自来买菜啦?”

大娘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带着一种见到稀客的兴奋。

“便宜!顶便宜!刚从地里薅出来的,露水珠儿还没干透呢!一把就卖您三个铜板儿!”

她伸出三个黝黑粗糙的手指,晃了晃。

“两把五个?”

清风几乎不假思索,如同条件反射般,熟练地祭出了他刚练就的“大佬砍价术”。

那语气自然得仿佛这是他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本能。

大娘的反应出乎意料。

她非但没像卖鱼汉子那样纠结为难。

反而像是被清风这熟练的砍价姿态给彻底逗乐了。

“哈哈哈!行!行!太行了!”

大娘爽朗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引得旁边几个摊主都好奇地侧目。

“英雄您开了金口,那必须得成啊!两把五个,您拿稳了!”

大娘边说边动作麻利地拣了两把最嫩、菜心最饱满的小白菜,也不问清风要哪个,直接扯了根更长的草绳,三下五除二地把两把菜并在一起捆扎结实。

然后,不由分说,硬塞进了清风空着的左手里。

翠绿的菜叶拂过他的手指,带着一种冰凉柔嫩的触感。

菜根上沾染的新鲜泥点蹭到了他沾了鱼腥水的手背上。

于是乎。

左手,是一条还在不甘地、间歇性扑腾甩尾的草鱼,滑腻冰冷的鱼身贴着皮肤,尾鳍甩动带起腥风。

右手,是两把被粗草绳捆紧、新鲜欲滴、叶尖儿甚至还挂着晶莹水珠(或许是露水)的小白菜。

菜茎被掐断的地方渗出新鲜清爽的植物汁液。

这极不协调的组合被清风拎在手里。

配上他那张因砍价成功而意气风发的脸,和光着膀子、肌肉线条分明的精悍身形,构成了一幅极其荒诞、又莫名接地气的画面——活像个刚抢购完打折生鲜、正准备回家给媳妇儿做饭的居家好男人。

如果忽略他那身彪悍的气势和空空如也的裤兜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