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烂菜叶子(第3页)
“嗯,还行,凑合能用。”清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手就把这把吹毛立断的凶器扔给了旁边候着的小二,“拿去,剁块!大小均匀点!炖汤!”
小二手忙脚乱地接住这把沉
甸甸、寒光四射、看着就极不好惹的新刀,手都有些发抖,小心翼翼地捧着,仿佛那不是菜刀而是什么绝世凶器。他走到案板前,将光鸡放好,深吸一口气,才开始下刀。这刀确实快得超乎想象,切肉几乎感觉不到阻力,如同划过温热的油脂,切割鸡骨时也是轻松的“咔嚓”声,应声而断,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刀口整齐得吓人。
客栈里,黎瓷不知何时已经靠坐回了那张终于不再吱呀作响、变得异常稳固安静的破床床沿。她手里居然神奇地摸到了一小把不知是哪个玩家孝敬还是小二库存的炒瓜子,正一颗接一颗,慢悠悠地嗑着,红唇白牙,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窗户大开着,外面小院里杀鸡(麻醉)、烧水、拔毛、剁块的动静,混合着铁匠铺那边炉火永不疲倦的呼呼声、冰层持续融化的滋滋声、以及人群压低声音的交谈和忙碌的脚步声,一股脑儿地、热热闹闹地飘了进来,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她的目光低垂,落在自己那条随意搭在床沿、无所事事的腿上。宽松的粗布裤腿卷到了膝盖处,露出下面那片泼墨画似的、大片青紫交错、看着就触目惊心的瘀伤,还有小腿肚上那块巴掌大小、金灿灿、仿佛内蕴流光的烟花疤痕。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那块金疤,触感温温的,硬硬的,不像新伤的血肉模糊,反而更像一块完美嵌入皮肉之中的暖玉,与周围的肌肤纹理微妙地融合着。她尝试着轻轻屈伸了一下小腿,关节灵活,动作流畅,一股沉凝扎实、远超受伤前的力量感隐隐蕴含在肌理之下。这块金疤,似乎并不仅仅是愈合的伤痕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个全新的、强大力量的锚点和枢纽。
外面小院传来了鸡块下热油锅爆炒的“滋啦”巨响!紧接着是葱段、姜片、蒜瓣被热油激发出的浓郁辛香,霸道地穿透空气,直往鼻子里钻。最后是大量清冽井水“哗啦”一声倒入滚烫铁锅的动静。很快,一股混合着鸡肉醇厚鲜香与葱姜辛香的热腾腾蒸汽,就袅袅婷婷地顺着敞开的窗户飘了进来,弥漫在客栈略显清冷的空气中。
黎瓷咽下嘴里最后一颗香脆的瓜子仁,肚子里沉睡的馋虫被这霸道直接的香气彻底勾醒,开始不安分地鸣叫造反。她果断放下手里剩余的小半把瓜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慢悠悠地下了床,趿拉上小二不知从哪个角落翻找出来的、明显大了好几号、走路吧嗒响的破旧草鞋,踢踢踏踏地走到客栈门口。她懒洋洋地倚靠在门框上,双臂环抱,冷眼旁观着小院里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
小二正满头大汗地守着一个咕嘟咕嘟剧烈冒泡、香气四溢的大瓦罐,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撇去表面浮起的少许油脂和杂质。熊霸天下则在旁边吭哧吭哧地挥舞着斧头,将粗大的柴火劈成适合塞进灶膛的小块。大娘蹲在地上,手脚麻利地择洗着刚从小院角落里薅来的几把新鲜野菜。而清风,则大爷似的稳坐在那个石墩子上,跷着二郎腿,手指头点来点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指挥着全局:“火大了!抽两根柴出来!对,就这样,保持小火慢炖!那野菜…对,就那个,等下快出锅前再放,现在放就煮烂了,没嚼头!”
他眼角余光敏锐地瞥见黎瓷晃悠了出来,立刻像是找到了最重要的观众,指着那口香气来源的大瓦罐,邀功似的扬了扬下巴,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闻着没?香吧?老子亲自指挥的火候!保证汤鲜肉烂!”
黎瓷连眼皮都懒得朝他那边抬一下,仿佛没听见。她的目光却轻飘飘地掠过忙碌的众人,落在了小院角落那堆刚刚拔下来、还没来得及清扫的、色彩斑斓耀眼的芦花鸡毛上。其中几根特别修长、色泽尤其鲜艳亮丽、在阳光下闪烁着虹彩的尾羽,格外吸引她的注意。
她径直走过去,无视了地上的些许血水和杂物,微微弯腰,伸出两根纤细却蕴含着力量的手指,极其精准地、轻轻捻起了那几根最漂亮、最完整的尾羽。
清风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与现场氛围格格不入的怪异举动,有点懵,忍不住开口:“喂!你捡那鸡毛干啥?炖汤又不用鸡毛!那玩意儿脏兮兮的!”
黎瓷捏着那几根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华丽尾羽,转身回到客栈门口,依旧倚着门框。她完全无视了清风的疑问,低垂着眼眸,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羽毛,手指开始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灵巧翻动起来。那几根尾羽在她纤白指间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穿梭,缠绕,打结,折叠…动作快得带起了残影,却又充满了某种奇异的韵律感。
不到半分钟,也许更短。
一个用鲜艳鸡毛作为主体、巧妙地利用羽毛本身的弧度,再辅以随手从旁边柴垛扯来的几根柔韧细草茎缠绕固定而编成的、小巧玲珑、活灵活现、甚至带着几分精致感的——蚂蚱?或者说是一只振翅欲飞的精灵?——出现在了黎瓷的指尖。
那鸡毛蚂蚱翅膀用较小的羽毛层层叠叠模拟出纹理,微微张开,仿佛下一刻就要弹跳起飞;头部用深色草茎巧妙地勾勒出触须,分明可见;身体主干则利用那几根最长的华丽
尾羽自然构成,翎羽末端优雅地自然下垂,在傍晚微凉的空气中轻轻晃动,竟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灵动野趣之意。
黎瓷捏着那根作为核心支撑的细草茎,将这只色彩斑斓、与她自身清冷气质形成巨大反差的鸡毛蚂蚱,随手、甚至带着点随意地,往清风跷得老高的那只二郎腿的膝盖上一放。那小玩意儿凭借草茎的弹性,在他裤子上轻轻晃悠。
“吵。”她终于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比平时少了点锋利,然后像是解释般,又淡淡地补充了两个字,“补偿。”
说完,根本不等清风有任何反应,她转身,趿拉着那双破草鞋,吧嗒吧嗒,头也不回地就钻回了光线昏暗的客栈里,仿佛只是随手丢下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留下清风一个人,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半张着嘴,傻乎乎地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上那只随着他无意识腿抖而轻轻晃动、花里胡哨、甚至有点滑稽可笑的——鸡毛蚂蚱。
清风:“???”
他脑子里瞬间被无数的问号刷屏。吵?补偿?啥意思?是指刚才自己指挥炖汤时嗓门太大了?所以编个这玩意儿补偿自己?这逻辑…黎瓷的脑子是不是也被那破钉子影响到了?!他盯着那只做工精巧、色彩俗艳的蚂蚱,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