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护犊子(第2页)
就在这时,灰袍人的手指已经搭上了箱盖的边缘,眼看就要发力掀开——
“嗡——!”
整个村口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了一下!那不是地震的摇晃,更像是一声沉重到极致的、源自地底深处的闷响!与此同时,那块巨大的星辰铁牌上,所有深刻痕槽里的银色星点,仿佛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集体召唤,完全不受控制地、齐齐向上猛烈迸发、炸开!无数银光冲上半空,形成一片短暂而诡异的星雨,随即又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拍下,齐刷刷地回落,猛地砸回刻痕深处!这一起一落,仿佛一块巨石投入深井,那沉重的“回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狠狠地砸在了现场每一个人的心口之上!
所有原本眼神迷茫、行动迟缓的人如同被集体扼住了咽喉,同时猛地抬起头,目光空洞却精准地聚焦在铁牌正中央那四个最大、最狰狞的字上——
“腿打折。”
那四个字的每一笔、每一划,其上镶嵌的银色星点齐齐亮起一瞬,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随即又同时熄灭。那同步的频率,像极了一只巨大而无情的眼睛,在黑暗中冷漠地眨了一下。
清风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嘴角因为紧张和某种被挑衅的愤怒而狠狠地扯起,他冲着牌子低吼,声音沙哑却带着狠劲:“我靠!别跟老子的牌子这儿装神弄鬼!”
灰袍人准备掀开箱盖的手,骤然停在了半空中。他的眼神偏转,落在那四个仿佛活过来的大字上。他嘴角的肌肉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那表情绝非欣赏或恐惧,更像是一个熟练的工匠看到了某种拙劣却意外有效的仿制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和…了然的兴味。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有趣。”
说完这意味不明的两个字,他搭在箱盖上的手指猛地一扣,不是掀开,而是用力向下一压!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那躁动不安的箱盖被他硬生生彻底按死,严丝合缝地盖了回去,仿佛将内部那急切想要出来的东西强行镇压了下去。他没有打开它。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某种情绪也一同压回心底,缓缓放下手臂,手背上那圈焦痕依旧显眼。他脸上竟然又重新挂起了那种看似温和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底下,已然结了一层冰:“今夜看来是我打扰了。我卖的东西,你们暂时还不打算买。无妨,生意讲究缘分。等你们…真正想买的时候,我自然会再来。”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斗笠,慢条斯理地拍掉上面沾着的尘土,重新扣回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然后轻松地扛起那口恢复了安静的木箱,转身,作势欲走。迈出两步后,他又停下,微微侧过脸,斗笠的阴影下,目光似乎精准地投向黎瓷:“你身上的这个东西…以后会叫得更响。到时候,我相信…你会自己来找我的。”
黎瓷没有回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好奇,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极度冰冷的、猎人般的耐心,仿佛在无声地丈量一把未知凶器的长度,铭记它的每一个细节,等待最终出鞘的那一刻。
灰袍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村口的夜色深处。
随着他的离开,那股笼罩全场的、无形的精神压迫和能量乱流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那些被蛊惑控制的人群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个个软软地瘫倒下去,有的直接昏倒在地,有的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喘息,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却被巨大的茫然和虚弱取代。卖菜的大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怀里还死死抱着她的菜篮子,看着里面蔫掉的青菜,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掉了下来,糊了满脸:“我咋在这儿了…我的菜…都压坏了…”
王老板小心翼翼地从客栈门槛后面探出头,贼眉鼠眼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那恐怖的灰袍人真的走了,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冲着一脸疲惫的清风嚷嚷:“大佬!辛苦了!刚才可太险了!我就说嘛,有您和黎瓷姐在,咱们村稳如泰山!什么妖魔鬼怪都…”
清风压根没理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手上紧绷的权限金线骤然一松,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哐”地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喉咙里那口憋了许久的腥甜血气翻滚着,最终还是被他强行咽了回去。他抬起头,汗水和灰尘糊了满脸,看向依旧站得笔直的黎瓷。
黎瓷缓缓收回一直虚悬着的手,小腿上那块金疤流淌的微光也逐渐黯淡下去,恢复成温润的常态。她低下头,目光落在依旧跪倒在地、狼狈不堪的熊霸天下身上。熊霸天下还死死攥着那只可笑的鸡毛蚂蚱,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他抬起头,脸上混着血、汗和泥土,看着黎瓷,声音很小,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后怕:“姐…我差点…差点就…”
“没差点。”黎瓷干脆利落地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笃定,“你没出事。”
熊霸天下咧了咧嘴角,那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眼圈瞬间就红了,他猛地低下头,宽阔的肩膀难以抑制地抖动起来。
清风撑着酸软无力的膝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熊霸天下身边,用力拍了拍他汗湿的后脖颈,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行了,挺大个老爷们,别在这儿掉金豆子。赶紧起来,回去好好躺两天。记着,离那破牌子远点,暂时别靠近。”
熊霸天下用鼻子重重地“嗯”了一声,点头如同捣蒜。
人群开始互相搀扶着,带着满心困惑和疲惫,逐渐散去。夜风重新吹拂起来,掠过村口,带来一丝凉意。那块巨大的星辰铁牌静静地矗立在老槐树下,通体散发着冰冷的死寂,表面的星点光芒仿佛也耗尽了力气,一点一点地向着刻痕深处收缩回去,如同渔夫缓缓收回水下的网。刻痕里那些银点依旧在缓慢流动,但速度变得极慢,姿态也变得“乖巧”了许多,仿佛暂时蛰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