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襄苧(第2页)

孟玉婵垂下眼睫,掩去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侧身让开门口:“夫君请进来说话。”

傅九阙走了进来,目光在房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书案上那张空无一字的笺上,停留了一瞬,并未多问。

晚膳是在阆华苑的小花厅用的。

气氛比房里更加安静。

精致的菜肴摆满了红木圆桌,银箸偶尔触碰碗碟,发出清脆细微的声响,更衬得周遭一片沉寂。

孟玉婵安静地用着饭,心思却有些飘忽。她知道他性子冷,又惯于隐藏心思,对人对事都带着天然的审视与疏离。

让他轻易放下心防,接纳一个人,甚至一个地方,绝非易事。

她不能急,也急不得。唯有等。

等他慢慢习惯她的存在,慢慢相信她的心意,如同滴水穿石。

傅九阙吃得不多,动作斯文。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一旁布菜的丫鬟翠莺。

翠莺手脚麻利,眼疾手快,添饭布菜,伺候茶水,几乎一个人包揽了所有近身服侍的活儿,忙而不乱,显示出极好的调教。

傅九阙放下银箸,端起手边一盏刚添的温茶。茶水温热,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清香扑鼻。

他摩挲着细腻温润的瓷杯,目光却落在正低头为孟玉婵添汤的翠莺身上,状似无意地开口:

“夫人身边,似乎只有翠莺一个一等丫鬟?”

孟玉婵正伸向一盘清炒虾仁的筷子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看向傅九阙。他问得平静,但她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的探究。

她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素帕轻轻按了按唇角,坦然回答:“嗯,翠莺一个,够了。她性子稳当,手脚也利索,就是府里各处支应的事务多了些,有时难免分身乏术。”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地补充道:“前几日,母亲身边的黎嬷嬷倒是来过一趟,说夫人体恤,要再拨两个伶俐的丫头过来伺候。我……婉拒了。”

傅九阙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抬眼,看向孟玉婵。

“哦?拒了?”傅九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夫人体恤,为何拒?”

孟玉婵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阆华苑地方不大,我性子也喜静,用不了那许多人手。况且,侯府家大业大,各处用度自有章程。婆母好意心领了,但多添人,便要多一份月例嚼用,多一份管事调度,何必给府里添麻烦?翠莺一人,我使唤得顺手,也安心。”

最后“安心”二字,她说得轻,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傅九阙心底漾开一圈微澜。

她是在防备侯府。

防备苏氏借机安插眼线,防备那些看似好意实则暗藏机锋。她不仅看得清,还毫不犹豫地挡了回去,将可能的麻烦隔绝在外。

这份对侯府的了解,这份不动声色的维护,傅九阙看着眼前女子,心中的疑云与好奇翻涌。

她究竟知道多少内情?又为何总是下意识地护着他?

他不动声色地啜了一口茶,点了点头,只淡淡道:“夫人思虑周全。”

算是认可了她的做法。

短暂的沉默再次笼罩饭桌。

就在孟玉婵以为这场晚膳即将在沉默中结束时,傅九阙却再次开口。

“夫人,你从前在孟府时,身边是不是有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叫襄苧?”

“襄苧?”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孟玉婵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她猛地抬起头,杏眼骤然睁大,里面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她甚至因为激动,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夫君!你如何知道襄苧?”

襄苧,那个从小陪她长大,忠心耿耿,最后却为了护她被曹氏活活打死的傻丫头。

傅九阙怎么会知道襄苧?

难道他私下里打听过她从前的事?他是不是也在意她?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脸颊也微微发烫。

然而,她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惊喜和期待,却像一根针,轻轻刺了傅九阙一下。

他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在她如此直白的反应下,忽然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她的目光,视线落在自己轻叩桌面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