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茶囚
苏州府死牢的青石板缝里,长着棵怪树。~e/z\k!a/n.s`.!c?o?m+说是树,其实不过半人高,枝桠扭曲如铁,叶片墨绿泛着暗紫,叶脉里凝着层细霜似的白霜。最奇的是它只在每月十五夜里抽芽——得是阴雨天,月亮被乌云啃得只剩半拉,这时候新叶才会从枝桠间钻出来,嫩得能掐出水。
这树叫“茶囚”,是前朝老狱卒传下来的说法。说是用将死之人的眼泪浇灌,抽的芽才能做茶。那茶喝了能看见前世今生,悔恨的人喝了,能把肠子都悔青;执迷的人喝了,能把心尖儿都泡软。
死牢里管这树的老狱卒姓陈,人都叫他陈九。陈九六十来岁,背驼得像张弓,左手少了三根手指——那是年轻时替犯人挡过鞭子留下的。他每日天不亮就来牢里,提个陶壶往树根儿上浇半壶水,嘴里念叨着:“喝饱了好抽芽,抽芽了好解愁。”
我那年在苏州府当书办,跟着典史大人查案,偏巧撞上桩人命官司。杀人的是城南米行的周大郎,为争粮栈杀了东家全家,连七岁的小孙子都没留。案子审得明白,按律该斩立决。可那周大郎嘴硬得很,任凭夹棍打断三条腿,只咬定是东家欠他银钱,一时动了手。
典史大人拍桌子:“这等刁民,拉去死牢关三日!明儿个让陈九带他看茶囚,看他嘴还硬不硬!”
我跟着押周大郎去死牢那天,天阴得厉害。_3\3*k~s¢w·.\c¢o¨m_陈九早候在牢门口,手里提着个粗陶碗,碗里盛着半碗浑浊的水。他冲周大郎招招手:“跟我来。”
死牢最里头有间矮房,四壁霉味刺鼻,墙根儿结着青苔。陈九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那棵茶囚正立在屋子中央。周大郎凑过去瞧,皱着眉:“就这破树?也配叫茶囚?”
陈九没搭话,蹲下身用枯枝扒拉树根旁的土。土是湿的,泛着暗红,像掺了血。“你看这土。”他用枯枝戳了戳,“都是将死之人的眼泪渗的。每回处决犯人前,我让他们在这儿哭一场,眼泪落进土里,树才喝得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