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流光 作品

第320章 影戏班(第3页)

最奇的是,每次看完戏,我心里的愁事儿就像被雪水冲过似的,清清爽爽的。可我也发现,那些来看戏的人,

眼神都越来越亮——寡妇后来改嫁了,老光棍攒钱买了牛,小娃的娘说,娃再没半夜哭醒过。

直到那年中秋,我又往遮月岭跑。老槐树下空荡荡的,只摆着个红漆木箱,箱盖上压着张纸条,字写得歪歪扭扭:“小兄弟,咱要走了。这些皮影,送你留个念想。”

我打开木箱,里面的皮影全没了幽蓝的光,像普通的兽皮。可我摸了摸那个穿红袄的小皮影,指尖竟还留着点余温。那天夜里,我梦见春枝女人抱着女娃站在槐树下,女娃举着块红薯笑:“婶子,吃!”

后来我才知道,遮月岭的“影子客”班主,原是前清的皮影匠。他儿子战死在太平军里,儿媳带着娃改嫁,他一时想不开,在老槐树下吊了。可怪的是,他咽气前把最得意的皮影全烧了,却说“这些影子有灵性,能替人担点愁”。

再后来,我去了省城,开了间更大的杂货铺。可每年中秋,我总爱往遮月岭跑。有时候能听见林子里有皮影响,有时候只能看见月光下的老槐树,枝桠间挂着几缕幽蓝的光,像谁没说完的话。

有人说,那影戏班是山鬼变的;也有人说,是老匠人的魂儿附在皮影上,替人间消愁解闷。可我知道,有些故事,死了的人想说,活着的人想听。只要有人愿意记着,那些影子就不会散。

如今我老了,常坐在门槛上给孙辈们讲这个故事。他们笑我痴,可我知道——等月亮圆了,往遮月岭的老槐树下喊三声“影子客”,说不定还能听见皮影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