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宅心(第2页)
她抹了把脸,笑:“我是阿芸,陈举人的女儿。光绪年间,我爹把我许给了绸缎庄的周少爷。可周少爷去了南洋,一去不回。我等了十八年,最后染了寒症,死在这屋里。”她指了指东厢房的床,“那床底下,还埋着我当年的嫁妆匣。”
我打了个寒颤。原来这宅子的“晦气”,是个等不到丈夫的姑娘的怨气。
从那夜起,我变了。
我不再害怕。天一亮就搬着梯子上房梁,把漏雨的瓦换了;把院中的杂草全拔了,在墙角种了株老桂树;又去镇东头请了老木匠王伯,把西厢房的窗棂重新钉牢——钉的时候,我在榫头里塞了把艾草,说是能驱邪。.5/2¢0-s,s¢w..¢c`o/m·
王伯边敲边笑:“小李啊,你这哪是修宅子,是哄鬼呢。”
我认真道:“阿芸不是鬼,是等不到依靠的人。我多修一分,她就能少怨一分。”
王伯的手顿了顿,锤子砸在木头上,发出闷响:“你小子,倒比那些烧香拜佛的明白。”
半年后,老宅有了生气。
青瓦刷得雪白,檐角的铜铃被风一吹,“叮铃铃”响;院中的老桂树抽了新枝,香得能飘半条街;西厢房的窗棂再没自己开过,反倒是阿芸常来——她现在穿素色衫子,不再披头散发,手里总捧着本书,坐在廊下和我一起抄经。
“你瞧,”她指着新补的书页,“《诗经》里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你修了宅子,我该谢你。”
我挠头:“谢啥,我图个清净。”
可宅子的变化,连邻居张婶都看出来了。她端着碗桂花糕来串门:“小李啊,你住进来后,这宅子像活了似的。上个月我家晾的被子,搁你院儿里晒,比在我家还软和!”
我笑:“许是日头好。”
张婶压低声音:“我跟你说个事儿——前儿夜里,我家那口子梦见他娘了。他娘说在老宅的井里,看见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冲她笑呢。”
我没接话。心里却明白——阿芸的怨气,早散了大半。
真正应验的,是我病重的那回。
那年秋末,我染了风寒,烧得说胡话。迷迷糊糊中,我看见阿芸坐在床头,手里端着碗药:“喝了这碗,就好了。”药香里混着桂花香,我一口饮尽,烧竟真的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