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流光 作品

第402章 蜃楼田

天裂了已有半年,日头毒得像要把沙子熔成琉璃。+x\d·w¨x.t^x,t¨.`c?o-m,李老汉蹲在村口那棵枯死的老榆树下,望着远处蒸腾的热浪里浮出的幻影——连片的绿,水渠里淌着闪银光的水,有人弯腰在田埂上插秧,裤脚沾着新鲜的泥。

“又是蜃楼。”旁边的石头砸了砸干裂的嘴唇,他婆娘昨天饿晕了,怀里揣着的最后半块麦饼,硬得能硌掉牙。村里已经三个月没见过雨了,井里的泥都被挖出来晒成了粉,再不想法子,不等冬天来,全村人都得变成路边那堆白骨。

李老汉却直勾勾盯着那幻影,手指头在沙地上画着:“不对,你看那田埂,上次见是歪的,这次直得像木匠弹的线。”他年轻时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见过不少海市蜃楼,从来没有哪处幻影能这般清楚,连田边草叶上的露珠都看得真切。更奇的是,幻影里有个穿蓝布衫的汉子直起身,脸竟有几分像村东头的王屠户,只是比记忆里胖些,手里还晃着根黄瓜。

“莫不是……真有这么个地方?”石头的喉结动了动。

这话像火星子掉进了干草堆。当天夜里,村里剩下的十七口人聚在破庙里,烛火被风吹得直打晃。李老汉把水袋往地上一顿:“往西南走,跟着那幻影走。我爹说过,有些蜃楼是地脉吐的气,气聚成形的地方,说不定真藏着活水。”

没人反对,横竖都是等死。第二天天没亮,他们背着空荡荡的行囊上了路。+x\d·w¨x.t^x,t¨.`c?o-m,日头升起又落下,那片绿洲总在前方十里地外,看得见摸不着。直到第七天,石头的小儿子阿宝突然喊起来:“水!真的是水!”

众人往前冲,脚底下忽然踩进了软乎乎的泥。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起,沙子变成了黑油油的土,脚趾缝里还钻出嫩黄的草芽。眼前的景象和蜃楼里分毫不差,水渠里的水凉丝丝的,捧起来喝一口,甜得能尝出蜜味。田埂上真有个穿蓝布衫的汉子,看见他们,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来啦?灶上炖着粥呢。”

石头媳妇哆嗦着摸了摸汉子的胳膊,是热的,不是虚的。李老汉却注意到,这汉子左耳朵后面有颗痣,像极了去年饿死后被埋在沙丘下的王屠户。

“这地方叫啥?”李老汉问。

“蜃楼田。”汉子指了指远处的屋子,屋顶冒着白气,“进来住吧,啥都有。”

果然,屋里的水缸永远是满的,粮仓里的米舀了又满,田地里的稻子头天插下去,第二天就抽出了穗,第三天就能割下来碾成米。村里人乐疯了,石头媳妇每天抱着白胖的馒头哭,说这是老天爷开眼。只有李老汉心里发毛,他发现这里的日头落得慢,明明看着该黑了,熬一锅粥的功夫,天还是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