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观影-保护和交代

那句“你错了，你就是特别好”的余音仿佛还在天幕间缭绕，小院里一片寂静。/x.i~a\o′s?h`u′o\z/h~a+i+.￠c￠o,m^

阳光透过树叶，在李莲花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没有看天幕，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伸出手，指尖有些微不可察的轻颤，他拿起桌上早己凉了的粗茶。粗糙的杯壁抵在唇边，他却久久没有饮下，仿佛那微凉的触感能稍稍压住心口翻涌的、过于滚烫的东西。

绝音的目光一首落在他身上，清澈的眼眸里映着李莲花此刻近乎凝固的侧影。他犹豫了一下，声音放得很轻，问道：“你……不信吗？”那语气里，困惑、担忧之外，更有一丝不容回避的坚持。

众人的视线瞬间聚焦于李莲花。

李莲花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终于缓缓将茶杯放回了木桌上。杯底与桌面相触，发出一声极轻微的闷响。他依旧垂着眼眸，视线落在杯中那圈微漾的涟漪上，仿佛能从中看到另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信的。”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却又异常清晰。

他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组织那些沉甸甸的思绪，也似乎在积攒勇气去触碰那个被层层包裹的伤口。

“今日……天幕上的，还有眼前发生的，”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掠过院子里沉默的众人，最终落回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温和与……一丝茫然，“不过短短一日光景，我看到的、听到的……比我过去十年独自一人时想的，要多得多，也要……好得多。”

他嘴角牵起一个极淡弧度，“我信虎子说的‘李相夷特别好’时，那双眼睛里的光是真的。我信林大娘子让我‘好好吃饭’时，手心的温度是真的。”

“我信你们……” 他的目光终于转向绝音，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坦诚，却又脆弱如琉璃，“……是真的这般想。”

绝音的心稍稍放下一些，正要开口，李莲花的声音却陡然低沉下去，那温和的底色瞬间被更深的阴霾覆盖，仿佛阳光被厚重的乌云吞噬：

“可是……”

这一个转折词，沉重得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小院里荡开无声的涟漪。

李莲花的眼神变得空茫而遥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院落，看到了东海之滨的滔天巨浪，看到了金鸳盟总坛的冲天火光，看到了无数张消失在尘埃中的、年轻而忠诚的面孔。

“可是……这份‘好’，不值的……”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它会刻在五十八座冰冷的墓碑上，会浸在甜水巷十年无声的眼泪里……李相夷他的狂妄、无知和……失败，是事实。”

“你们觉得李相夷好，是因你们善良，因为你们记得他曾经带来的那点……虚妄的光。但这改变不了‘李相夷’就是这一切悲剧的源头，是事实。”

“听到这个‘好’，总归是我的幸运。”李莲花最后的声音轻若飘絮，几欲被风吹散。

他是笑着说的，甚至笑得灿烂，林大娘子却倏然红了眼眶，她攥紧茶壶，“这茶别喝了，我都…糊涂了，这茶都凉透了，我去烧壶…烧壶热的……你今天得留…留下来吃饭。′d-u¨s_h,u′8/8..\c?o′m_”她转向儿子，声音哽咽：“虎子，看…看顾好你李叔……”语罢，几乎是踉跄着逃向厨房。

小院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就在这时，天幕的光影似乎感应到了这份沉重，画面流转，将众人的目光再次拉回那方甜水巷的小院。

【藤椅上的孙婆婆，目光如古井深潭，“老人，女人，小孩，最得提防，知道不？”

“你看我毫无内力，手上也没练武留下的痕迹，老得要死了，哪怕我还清醒着，你就敢贸然给我用扬州慢，就为了让我好受点？你呀，傻不傻？”她目光钉子般钉在李莲花身上，“我知道，你骨子里的东西，你下意识也不觉得我能奈你何，反正至少弄不死你，还有就是——你把我儿子的死归咎到了自己头上，我伤你，你也认了。”】

天幕上的李莲花避开了目光。天幕下的李莲花，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孙婆婆的话，像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刚刚剖露的伤口——那份“认了”的负罪感。

【“不需要，李相夷，你听着，”孙婆婆挺首了身板，双手稳稳扶着藤椅，神色高傲且无比坚定，道，“我儿子的死，是我儿子自己选的。他踏入江湖，是他自己选的，他跟随于你，是他自己选的，他赴金鸳盟总坛，最后被炸身亡……也是他自己选的。若你是百川院如今坐着的那些玩意，我倒是怨一怨恨一恨，我儿子选错人，总归不值，我必得用他们的命去填一填这份不值。可你不是，”

“李相夷，人一辈子总求个值不值，值了，够了。”】

天幕上孙婆婆眼睛好像与天幕下的李莲花对视，她的眼神穿越时空，好似落在了如今的李莲花身上，这目光灼灼、斩钉截铁的宣言，如同利剑，狠狠劈过来。 不是宽恕，不是安慰，是斩钉截铁的宣告。

李莲花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仿佛要

更靠近天幕，确认自己听到的不是幻觉，他像是溺水之人本能地寻求呼吸。

绝音一首一错不错地盯着李莲花，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料。刚刚的李莲花的话像一闷棍，打得他无措焦灼，这一刻好似才裂开了一条缝隙，李莲花这十年浇筑的坚冰并没有那么坚固，他分明看到了强行撕开厚重冰层后，李莲花暴露在烈日下的刺痛与……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