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皖老村 作品

第26章 夜刹画魂(第2页)

“它们在做什么?”赵无咎躲在骸骨巢穴的缝隙里,望着外面汹涌而过的夜刹洪流,心惊胆战地问。

断角倚在洞口,仅剩的独眼死死盯着王庭的方向,眼神深处燃烧着压抑的、刻骨的仇恨火焰。“‘煞宴’…开始了。”他的声音如同从地狱缝隙里挤出来,“王庭深处…有座‘惊怖熔炉’。它们在…献祭恐惧。”

“献祭恐惧?”

“活捉的‘血食’…强壮的猎物…甚至弱小的同族…”断角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恨而颤抖,“被投入熔炉!在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中煎熬!它们的哀嚎、它们的绝望、它们的魂灵…会被熔炉抽取、淬炼!凝结成…‘煞精’!”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骸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骨屑簌簌落下。“那是夜刹贵族的食物!力量的源泉!也是…它们扭曲的‘艺术’!”

“艺术?”赵无咎愕然。

“哼!”断角发出一声充满嘲讽的冷笑,“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除了杀戮和吞噬,唯一的‘雅好’就是收集‘惊怖’!它们用‘煞精’作颜料,用活物的皮、骨、筋络作画布和画笔!在王庭的‘血色画廊’里,挂满了它们引以为傲的‘杰作’——全是血淋淋的、凝固着极致痛苦和绝望的惨象!每一次煞宴,都是它们寻找新‘灵感’的狂欢!”他的独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凶光,“我的角…我的眼睛…就是被一个叫‘剥皮者’的贵族,为了它一幅该死的‘痛苦肖像’,生生撕扯掉的!”

赵无咎听得浑身冰凉,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这“艺术”,竟是建立在如此血腥残忍的根基之上!这夜刹国,比他想象的还要扭曲、黑暗千万倍!他想起了古庙壁画中那些疯狂扭曲的景象,原来并非臆想,而是这地狱国度的真实写照!

一日,赵无咎跟着断角在一条相对僻静的熔岩支流附近搜寻岩蜥。·看?书*屋-晓¨说_王! ^蕞`芯,蟑/踕\更,芯/哙?断角敏锐地发现了一处新近留下的足迹,他示意赵无咎噤声,两人悄无声息地潜伏到一堆巨大的黑色火山岩后。

透过岩石的缝隙,他们看到了令人作呕的一幕。几个身着由某种暗紫色、带有金属光泽的鳞片缝制的华丽短袍的夜刹贵族,正围着一块平坦的黑色巨石。巨石上,一个人类男子被牢牢捆绑着,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的一条手臂,竟已被齐肩撕下!伤口处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岩石。

一个身形格外高大、面容异常俊美却透着阴森邪气的夜刹贵族(断角低语,这就是“剥皮者”),正用一支用某种惨白腿骨磨制、顶端镶嵌着锋利指甲的“画笔”,蘸着石臼里那浓稠得如同黑血、散发着不祥幽光的“煞精”,在男子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上涂抹着!它动作优雅而残忍,如同在进行一场仪式。旁边几个贵族饶有兴致地围观,不时发出低沉刺耳的、如同夜枭般的笑声。

它们在创作!用活人的痛苦和恐惧,制作一幅“痛苦肖像”!

赵无咎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想起自己也是“血食”的身份,想起断角的断角和瞎眼,强烈的愤怒和恐惧让他浑身颤抖!他下意识地想冲出去,却被断角一只如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按住!

“想死吗?”断角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冰冷的警告,独眼中是狂暴的怒火和深深的无力。“它们有煞气!吹口气就能冻碎你的骨头!”

就在这时,那个被称作“剥皮者”的贵族似乎对“模特”的恐惧程度不够满意。它停下画笔,伸出覆盖着细密紫色鳞片的利爪,猛地刺入男子另一条完好的手臂!狠狠一扯!

“嗤啦——!”

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声!伴随着男子冲破布团堵塞的、凄厉到非人非兽的惨嚎!整条手臂被硬生生撕了下来!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男子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珠凸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极致的痛苦和濒死的绝望扭曲了他的面容,形成了一副真正“惊怖”的表情!

“剥皮者”满意地笑了,露出森白的獠牙。它再次拿起骨笔,蘸满浓稠的“煞精”,在那张因极致痛苦而凝固的脸上,快速而精准地涂抹起来!

赵无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断角死死捂住他的嘴,将他拖离了那片血腥之地。

回到骸骨巢穴,赵无咎如同被抽去了魂魄,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地狱般的景象。断角沉默地坐在火塘边,用一块粗糙的石头反复打磨着他的骨矛,幽绿的火光映着他半边狰狞的脸,那只独眼中,仇恨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我要毁了它…”赵无咎忽然抬起头,声音嘶哑,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毁了那‘惊怖熔炉’!毁了那‘血色画廊’!”

断角停下动作,独眼冷冷地看着他,如同看一个疯子:“就凭你?一个连岩蜥都杀不利索的‘血食’?”

“凭这个!”赵无咎猛地站起,从自己破烂的衣襟内侧,掏出一支用油布包裹的、仅剩半截的炭笔!这是他作为画师最后的念想!“它们不是痴迷‘惊怖’吗?不是把这当成‘艺术’吗?好!我就给它们看真正的‘惊怖’!不是来自皮肉之苦,而是来自…它们无法理解的美!”

断角愣住了,独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困惑:“美?”

“对!美!”赵无咎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在绝境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阳光!雨露!青草!鲜花!婴儿的笑脸!母亲的慈爱!情人间的低语…人间一切美好、温暖、光明的东西!它们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对这些只知黑暗与痛苦的夜刹来说,真正的‘美’,才是最大的‘惊怖’!”

断角沉默了,他那只浑浊的白眼似乎也微微转动了一下。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未被抓来此地之前,似乎也曾感受过一丝阳光的暖意…那是什么感觉?早已模糊不清,却在此刻,被赵无咎的话勾起一丝微弱的涟漪。

“煞宴…三天后。”断角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王庭守卫最松懈…贵族们都在熔炉旁‘狂欢’…‘血色画廊’…或许有机会。”他抬起头,独眼死死盯着赵无咎,“你想怎么做?”

计划在骸骨巢穴的阴影中迅速成型。断角负责路线、引开守卫、制造混乱。赵无咎则负责潜入“血色画廊”,完成他的“惊怖之作”。材料?赵无咎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那些断角猎杀夜刹后剥取的、颜色各异的鳞片上。还有那些流淌着毒脓的植物汁液、地穴蠕虫粘稠的体液、甚至…火塘里燃烧后残留的黑色骨灰!

“就用这些!用这夜刹国本身的污秽,画出人间的光明!”赵无咎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

三天后,低沉如巨兽心跳的号角声再次响彻峡谷。骸骨王庭方向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充满嗜血渴望的咆哮声。整个峡谷的夜刹如同黑色的潮水,疯狂涌向那恐惧的源头。

赵无咎和断角如同两道鬼影,在嶙峋怪石的阴影中潜行。断角对王庭外围的巡逻路线和守卫换防时间了如指掌。他利用地形,巧妙地用石块惊动岩缝里的毒虫,制造小范围的骚乱,引开了一队又一队的夜刹守卫。赵无咎则紧跟在断角巨大的阴影里,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用兽皮包裹的简陋包裹,里面是他这几天用各种污秽材料研磨、调配出的“颜料”和几片相对平整的、磨去棱角的黑色骨片——他的“画板”。

他们穿过一条弥漫着浓烈血腥味和硫磺气息的狭窄通道,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地下洞窟!洞窟顶部垂挂着无数巨大的、如同钟乳石般的惨白骨刺,尖端滴落着粘稠的暗绿色液体。洞窟中央,是一座由无数巨大骸骨和漆黑岩石垒砌而成的、如同山岳般的建筑——骸骨王庭!王庭正门如同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不断有夜刹涌入。

而在王庭右侧,紧挨着那不断散发出灼热红芒和凄厉惨嚎声的“惊怖熔炉”入口处,有一个稍小的、同样由骸骨构成的拱门。拱门上方,用凝固的、暗红色的“煞精”书写着几个扭曲狰狞的鬼文——血色画廊!

就是这里!

此时,大部分守卫都被熔炉方向的狂热吸引。画廊入口处,只稀疏地站着几个心不在焉、伸长脖子望向熔炉方向的夜刹守卫。断角眼中凶光一闪,从背后解下一张用坚韧兽筋和巨大肋骨制成的粗糙短弓,搭上一支顶端绑着浸透油脂布条的骨箭。他凑到幽绿的骨火旁点燃布条,箭头瞬间腾起幽绿的火苗!

“嗖!”

火箭划破昏暗的空气,精准地射入画廊入口旁一堆干燥的、不知名的骸骨堆中!

“轰!”骸骨堆瞬间被点燃!幽绿的火苗腾起!浓烟滚滚!

“走水了!”守卫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发出惊惶的嘶叫,手忙脚乱地扑过去试图灭火。

“就是现在!”断角低吼一声,如同一头暴怒的蛮牛,猛地从藏身处冲出!他并非冲向画廊入口,而是直扑那几个被火势吸引的守卫!巨大的骨矛带着凄厉的风声横扫过去!他要为赵无咎争取最后的时间!

赵无咎咬紧牙关,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他趁着断角制造的混乱,如同离弦之箭,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冲进了那扇散发着浓烈血腥气和绝望气息的“血色画廊”拱门!

门内,是另一个地狱!

巨大的空间内,墙壁、穹顶、甚至矗立的巨大石柱上,密密麻麻挂满了“画作”!那绝非人间之画!画布是鞣制过、却依旧带着血丝和毛孔的人皮、兽皮!画框是森白扭曲的骨骼!颜料是凝固的暗红、粘稠的墨绿、污秽的浊黄!画的内容更是令人毛骨悚然:被开膛破肚的生灵在哀嚎;无数扭曲的肢体缠绕撕扯;一张张因极致痛苦而变形、凝固着永恒绝望的面孔…每一幅“画”都散发着浓郁的“煞精”气息,仿佛那些被折磨致死的生灵的恐惧和怨念,被永久地封印其中!浓烈的血

腥味和绝望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冲击着赵无咎的感官,让他几欲昏厥!

!这就是夜刹贵族的“艺术圣殿”!一个由纯粹痛苦和恐惧构筑的、活生生的地狱图卷!

赵无咎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和灵魂深处的战栗,目光迅速扫过整个画廊。他必须在断角支撑不住、或者惊动更多守卫之前,完成他的“惊怖之作”!他需要一个足够显眼的位置!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画廊最深处、一面最为巨大平整的、由一整块巨大黑色岩石构成的墙壁上!那面墙前,还摆放着一个用整颗巨大头骨雕成的、如同王座般的座椅,显然是地位极高的贵族欣赏“杰作”的专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