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学武(第2页)
刘周终于爬到了门口。冰冷的雨水瞬间浇了他满头满脸。他扶着门框,用尽全身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手臂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踉跄着,朝着队伍末尾那片空地扑去。
“站好!腰挺直!腿分开!膝盖微曲!” 一个站在队列侧前方的教头厉声喝道,声音盖过了哗哗的雨声,“马步!都给老子扎稳了!像没卵子的娘们儿一样抖什么抖!谁他娘的掉下去,早饭就喂狗!”
少年们立刻绷紧了身体,努力在湿滑的地面上摆出笨拙的马步姿势。冰冷的雨水灌进衣领,冻得他们牙关打颤。
刘周扑到队伍末尾的空地上,学着旁边人的样子,艰难地分开双腿,忍着膝盖和手臂钻心的疼痛,试图弯曲身体。他的动作迟缓而僵硬,身体因为寒冷、疼痛和虚弱而剧烈地摇晃着。
“新来的!” 一声暴喝在耳边炸响,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刘周吓得一哆嗦,抬眼就看到李教头那张横肉虬结的脸近在咫尺,铜铃般的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扎个马步都像条死狗?” 李教头手中的藤鞭抬起,冰冷的鞭梢几乎戳到刘周血痕累累的手臂伤口上,“给老子下去!”
话音未落,那根浸透血污的藤鞭带着恶风,毫不留情地抽在刘周的后腿弯!
“啪!”
“呃啊——!”
剧痛让刘周双腿一软,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冰冷的、积满雨水的青石板上!泥水四溅,呛了他满口满鼻。手臂的伤口再次被撞击,痛得他浑身抽搐,眼前一片漆黑。
“废物!废物点心!” 李教头咆哮着,鞭子如同雨点般落下!不是抽打,而是用坚硬的鞭柄末端,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戳在刘周的后背、腰眼、大腿上!每一次重击,都像一把钝锤砸在骨头上,带来沉闷而深彻的痛楚!
“起来!给老子扎好!扎不稳,今天你就趴着练!” 李教头的咆哮声混杂着雨声,如同魔音灌耳。
羞辱!剧痛!冰冷!还有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饥饿感!所有的一切如同狂暴的浪潮,瞬间将刘周彻底淹没。他趴在冰冷的泥水里,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和泪水。手臂上的鞭痕、后背被戳击的钝痛、膝盖的酸软、胃里的空虚……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刻汇聚、爆发!
他死死地抠住地面冰冷的青石板缝隙,指甲在石头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指尖瞬间血肉模糊。
为什么?!为什么要受这种罪?!娘…娘还在草屋里…裹着草席…连口薄棺都没有!他来这里,是为了挣钱!是为了给娘买棺材!不是为了像条狗一样被人抽打、羞辱、踩在泥水里!
一股混杂着无尽悲愤、刻骨屈辱和滔天恨意的火焰,猛地从他心底最深处、从娘亲冰冷的草席旁、从昨夜青石板上磕破的额头里,轰然爆发出来!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扭曲!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刘周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向雨幕中李教头那张狰狞的脸!那眼神里,不再是麻木和恐惧,而是燃烧着一种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的、疯狂的恨意!
他双手猛地撑地,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甚至透支了灵魂的力量,硬生生地从冰冷的泥水里,将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地,重新顶了起来!
双腿打着摆子,如同狂风中的芦苇,随时可能再次折断。腰背佝偻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戳伤的剧痛。手臂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再次崩裂,鲜血混着雨水顺着破烂的袖管流下。他像一尊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摇摇欲坠的泥塑,却死死地、倔强地挺直了脊梁!
他颤抖着,分开腿,忍着膝盖骨仿佛要碎裂的剧痛,一点点弯曲下去。一个扭曲变形、随时可能崩溃的马步,在冰冷的雨水中,被他用血和命,硬生生地“钉”在了练武场的青石板上!
他死死咬着下唇,鲜血从齿缝中渗出,混着雨水流下。布满血丝的眼睛,越过冰冷的雨幕,死死盯着前方李教头那模糊的身影,也盯着更远处,那两扇将他吞噬进来的、厚重冰冷的朱漆大门。
恨!恨这冰冷的雨!恨这坚硬的石板!恨这抽在身上的鞭子!恨这令人作呕的窝头!恨这如同猪圈般的屋子!恨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教头!恨这该死的、吃人的铁拳武馆!恨这让他娘亲连口薄棺都买不起的、该死的世道!
这滔天的恨意,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瘦弱的胸膛里奔涌咆哮,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也奇迹般地暂时压过了那刺骨的寒冷和钻心的疼痛,支撑着他这副残破的身体,在冰冷的暴雨中,摇摇欲坠地挺立!
“好!很好!” 李教头看着刘周眼中那疯狂燃烧的恨意,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得如同夜枭啼鸣,“小子,有点血性!记住今天的疼!记住今天的恨!想报仇?想不被人当狗踩?那就给老子往死里练!练到你的骨头比老子的鞭子还硬!”
他不再看刘周,转身面向所有在雨中颤抖、脸色惨白的少年们,猛地扬起手中的藤鞭,发出“啪”一声撕裂雨幕的爆响:
“都给老子听着!扎稳了!半个时辰!谁他娘的腿软了,腰塌了,早饭就别想了!加练到晌午!”
冰冷的暴雨,无情地冲刷着练武场上几十个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身影。鞭子的呼啸声、教头粗野的喝骂声、少年们压抑的痛哼和粗重的喘息声,交织成一片残酷的乐章,在这铁拳武馆的黎明前奏响。
刘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晃动都牵动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头的伤口流进眼睛,视野一片猩红模糊。但他死死地咬着牙,牙龈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混合着雨水流进嘴里,腥咸苦涩。那滔天的恨意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他的脊梁骨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半个时辰,在冰冷的雨水和钻心的痛苦中,每一息都如同一个漫长的寒冬。
当教头终于喊出“停!”的时候,刘周只觉得支撑身体的那股蛮力瞬间抽空,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烂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积水的青石板上。
冰冷刺骨的泥水瞬间浸透了后背。但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刺痛,每一次呼气都喷出滚烫的白雾。浑身上下,从额头到脚趾,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每一条筋肉都在疯狂地尖叫、抽搐、抗议。手臂上的鞭痕像有火在烧,后背被鞭柄戳击的地方钝痛深入骨髓,双腿更是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只有膝盖处传来针扎般的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