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弃邪归正,万剑开新途(第3页)
没有像之前那样被狠狠撞飞!没有再次喷出鲜血!
他踉跄着站稳,握着剑,剧烈地喘息,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起伏。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剑尖点中的地方。
那里,岩壁依旧坚硬冰冷。
但这一次,在那道细微纹理的凹陷处,崩飞的不是剑刃,而是一小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多的、细碎的石粉!它们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微小的星辰尘埃。
石窝里死寂一片,只有刘周粗重如牛的喘息声在回荡。汗水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滴落,砸在脚边冰冷的岩石上,碎裂开来。虎口崩裂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双臂的肌肉因过度疲劳而突突跳动,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带来撕裂般的酸楚。
然而,这一切的痛楚和疲惫,此刻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战栗的狂喜所淹没!
他做到了!没有依靠那窃取来的《阴阳合和道》,没有凭借任何投机取巧的法门!仅仅依靠他自己这具早已千疮百孔、力量微薄的身体,依靠着无数次失败积累下那一点微末的本能,依靠着那瞬间捕捉到的、对真界“混乱之重”的一丝明悟!
他顶住了!在那足以将他再次轰飞的反震之力面前,他仅仅踉跄两步,便牢牢钉在了原地!那崩落的石粉虽少,却比之前千百次劈砍留下的所有白痕加起来,都要让他振奋百倍!
这不是窃取的力量!这是他刘周,用自己的意志,用自己的筋骨血肉,用自己的失败和痛苦,从这真界的法则之墙上,硬生生抠下来的一点真实印记!
“嗬…嗬嗬……”嘶哑的笑声从刘周染血的喉咙里滚出,起初低沉断续,如同破旧风箱的呜咽,继而越来越响,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畅快和宣泄,在这小小的石窝里回荡。他笑得浑身颤抖,牵动伤口,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带着血丝的唾沫,但他毫不在意,依旧放声大笑!
笑声渐歇,化作粗重的喘息。他低头,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盯住自己那双布满污垢、伤口、此刻却紧紧握着剑柄的手。这双手,曾沾满脂粉香气,也曾沾染过不愿回想的罪孽。此刻,它们布满污血和尘土,粗糙、丑陋、伤痕累累,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一种……力量感!一种源自自身、踏踏实实、沉甸甸的力量感!
“我自己的……路……”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投向石窝外那片被真界灰蒙天光笼罩的、浩瀚而凶险的苍茫天地。那目光中,再无半分初来时的茫然与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淬火精钢般的坚韧,是历经绝境后破土而出的、野蛮生长的斗志!
他深吸一口气,真界沉重而蛮荒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熟悉的挤压感,却仿佛点燃了胸中那团新生的火焰。不再有丝毫犹豫,他拖着疲惫欲死的身躯,再次走向那面代表着他修行起点的岩壁。每一步,都踏得无比沉重,却又无比坚定。
双手,再次紧紧握住那柄布满缺口、沉重无比的锈剑剑柄。
没有惊天动地的呐喊,只有沉默的凝聚。他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残存力量,所有刚刚捕捉到的那一丝对“混乱之重”的微妙感知,都倾注于双臂,倾注于那冰冷的剑身。
剑,再次被举起。动作依旧缓慢,带着力竭后的颤抖,却比上一次更加稳定,更加……专注!剑锋划破沉重的空气,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朝着岩壁上另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天然纹理凹陷处,狠狠劈落!
“叮!”
清脆的交鸣再次响起!石粉簌簌!
刘周的身体猛地一晃,脚下生根般稳住,手臂肌肉贲张如铁,将那反冲的巨力死死锁在筋骨之间!虎口崩裂处,鲜血渗出更多,顺着手腕蜿蜒流下,染红了剑锷。剧痛钻心,他却恍若未觉,布满血污的脸上,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以及眼底深处那越燃越旺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一次,一次,又一次……
单调而沉重的撞击声,再次成为这方小小石窝的唯一主旋律。每一次“叮”声响起,都伴随着一小撮石粉的飘落,都伴随着刘周身体的一次更稳的晃动,都伴随着他虎口处新增的伤痕和流淌的鲜血。
石窝入口处,真界永恒灰蒙的天光,悄然发生着变化。那沉重压抑的铅灰色,正被东方天际一抹极其微弱、却无比执着的鱼肚白所浸润、驱散。深邃的夜幕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缓缓揭开,显露出其下浩瀚无垠的底色。远处,那些庞大如太古巨兽的连绵山峦,在渐亮的天光中显露出更加清晰、也更加巍峨雄浑的轮廓,沉默地矗立在天地之间,如同亘古的界碑。
黯淡的星辰尚未完全隐去,如同镶嵌在褪色幕布上的碎钻,光芒微弱却执着。真界黎明的风,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压力,卷过荒凉的山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吹拂在石窝入口,带着尘土和一种原始蛮荒的气息。
刘周的身影,就在这黎明与黑夜的交界处,在石窝投下的巨大阴影边缘,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举剑,劈落。
再举剑,再劈落。
动作由最初的极度笨拙和迟缓,逐渐变得……流畅了一丝。虽然依旧沉重,每一次举起那崩口的锈剑都仿佛耗尽他所有力气,每一次劈落都伴随着身体的剧颤和虎口处新添的伤口。但他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稳。那源自无数次失败和痛苦磨砺出的、对抗反震之力的本能,正在他的筋骨血肉中缓慢地生根、发芽。
汗水早已流干,只在褴褛的衣衫上留下大片深色的盐渍。血水混着汗水,在手臂上凝结成暗红的痂壳,又在一次次发力中崩裂开新的伤口。他的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将沉重的空气强行塞进灼痛的肺叶。手臂早已麻木,失去了知觉,只剩下肌肉记忆在驱动着骨骼,完成这枯燥到极致的重复。
意识早已模糊,如同风中残烛。外界的天光变化,星辰隐退,风声呜咽……一切感官都仿佛被隔绝。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这柄越来越沉重、仿佛要将他灵魂都拖拽下去的破剑,只剩下面前这堵冰冷坚硬、仿佛永远无法征服的绝望之壁。
一万次?
还是更多?
刘周早已失去了计数的能力。数字在此刻毫无意义。他只是在机械地、本能地重复着,如同那只拖动砂砾的甲虫,渺小、卑微,却带着一种撼动山岳的执着。
就在这重复了不知多少万次的、手臂肌肉近乎本能地完成一次细微内收、剑尖再次精准点向岩壁上一处微不可察纹理凹陷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不是撞击的脆响!
当那布满豁口的锈剑剑锋,带着刘周凝聚到极致、却又因力竭而显得异常“轻灵”的意志,即将触碰到岩壁纹理的刹那。剑身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压缩、凝滞!
时间,在刘周模糊的感知中,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那被震荡得近乎破碎、却因无数次重复而变得异常敏锐的意念,“看”到了剑锋前方,那原本浑然一体、坚不可摧的岩壁“表面”,在剑尖所指的极细微的一点上,空间……或者说构成那一点物质的无形“法则之线”,在剑尖蕴含的、他自身那微弱却无比凝聚的意志冲击下,极其短暂地……“弯曲”了!
如同平静的水面被一颗石子投入,荡开一圈涟漪。那涟漪的中心点,正是剑尖所指之处!
就在这涟漪荡开、法则之线“弯曲”的亿万分之一刹那!
刘周那麻木的手臂,那源自无数次失败痛苦而铭刻进骨髓的本能,无需大脑指令,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极其精准地再次向内收缩了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幅度!幅度小到几乎不存在,却妙到毫巅!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撕裂声响起!
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般在刘周死寂的意识海中炸开!
没有巨大的反震!
没有金铁交鸣!
那柄沉重、破败的锈剑,剑尖处崩开的最大那个豁口边缘,一道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凝练到极致的锐利气息——那是无数次劈砍、无数次意志凝聚、无数次筋骨力量爆发后,在他自身意念与真界法则反复碰撞磨砺下,于这力竭的极限、意念纯粹到极致的瞬间,自然“诞生”的一缕锋芒!
这缕微弱如风中残烛的锋芒,顺着那“弯曲”的法则涟漪中心点,在手臂那精准的本能微调牵引下,无声无息地……切了进去!
坚硬的、能崩碎下界神兵的灰褐色真界岩壁,如同被最锋利的裁纸刀划过的薄纸,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笔直的缝隙!
缝隙细如发丝,深不过寸许,长仅三寸。
但在那光滑如镜的岩壁表面,这道笔直、纤细、边缘光滑无比的切痕,却如同黑夜中的闪电,刺目得令人心颤!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地宣告着一个奇迹的诞生——一个蝼蚁,以自身之力,第一次,真正地切开了真界的法则之壁!哪怕只有发丝般的一线!
剑尖传来的触感不再是坚硬的反震,而是一种……奇异的“空”!仿佛刺穿了某种无形的屏障!
刘周早已模糊的意识被这奇异的触感猛地刺醒!他布满血丝、几乎被汗水血水糊住的眼睛,死死地、难以置信地,聚焦在剑尖没入岩壁的那道……发丝般的缝隙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沉重的锈剑依旧被他紧握在手中,剑尖没入岩壁寸许,稳稳地停在那道笔直的缝隙里。他保持着劈砍终结的姿势,如同亘古的石雕,一动不动。
石窝外,第一缕真正的曙光,终于奋力挣脱了最后一丝夜色的束缚,如同熔化的金液,带着一种神圣而磅礴的力量,猛地泼洒进来!瞬间照亮了石窝的每一个角落,驱散了所有的阴暗和冰冷,温暖地笼罩在刘周那如同血污与尘埃浇筑而成的身躯上。
光芒中,他僵立着。
手臂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不是因为力竭,而是因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巨大冲击和……明悟!
那道缝隙,在金色的晨光下,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泽。
他劈开的,何止是岩石?
那是横亘在他与真界大道之间,那层由恐惧、由惰性、由对捷径的依赖所构筑的……无形囚笼的第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