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泉底惊魂(第2页)
刺耳的嘲笑、轻蔑的议论,如同冰冷的钢针,一根根狠狠扎进刘周混乱剧痛的脑海深处。身体的痛苦还在其次,那源于灵魂深处、被彻底视为蝼蚁、肆意践踏的屈辱感,如同最猛烈的毒火,瞬间点燃了他几乎要涣散的意志!
痛!屈辱!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我历经千辛万苦,打破囚笼来到这真界,却依然要像虫子一样被人随意碾死?!
不!绝不!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源的、近乎疯狂的求生意志和愤怒,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濒死的绝境中轰然爆发!这股意志是如此强烈,瞬间压倒了肉体的剧痛,强行凝聚了他即将溃散的精神!
就在这意识凝聚的刹那,在那片被屈辱和愤怒点燃的混乱识海中,一点微光骤然亮起!
那不是高深的秘典,不是玄奥的感悟。清晰无比地,浮现出的竟然是在他最初踏入武道之门时,师父手把手传授的、最为基础、最为质朴的入门剑诀!那些早已被他视为“无用”的、枯燥乏味的起手式、刺、劈、撩、抹……每一个动作的要领,每一丝发力的轨迹,每一个呼吸的配合,都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浮现出来。
“剑者,心之刃也。心正,则剑直;心凝,则剑锐;心无挂碍,则剑势无匹…”
“力起于足,发于腰,贯于臂,达于剑尖…”
“刺,如星火一点,凝全身精气神于剑尖,无坚不摧…”
“劈,如开山裂石,劲力沉雄,一往无前…”
师父当年那严肃而质朴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漫长的时空,再次在灵魂深处响起。这些最基础的东西,曾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甚至觉得粗浅。在掌握更强大的功法后,早已弃之如敝履。
然而,在这真界狂暴灵气的压迫下,在濒临死亡的绝境中,在摒弃了所有外物依赖、心灵被屈辱和愤怒打磨得前所未有的纯粹和凝聚的这一刻——这些最简单、最基础的要义,却如同蒙尘的明珠被骤然擦拭干净,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是了…是了!”一个惊雷般的念头在刘周混乱的心神中炸开,驱散了所有的迷雾和恐惧,“我错了!我一直都错了!”
“这真界的灵气,它沉重、它狂暴、它桀骜…但它并非枷锁!它从未束缚于我!是我自己,一直在用过去小世界的经验、用依赖外物的心态,去‘适应’它!去‘祈求’它的接纳!就像一个人跳进奔腾的激流,却总想着如何让自己像一片叶子般随波逐流不被淹没!何其愚蠢!”
“真正的路,不是去‘适应’这激流,而是——成为激流本身的一部分!不,是要比它更凝聚!比它更锐利!比它更狂暴!”
“以身为炉,以心为引!这真界的灵气,它是最好的磨刀石!是最狂暴的炉火!它要磨砺我、焚烧我,而我——当借此烈火,百炼成钢!将我这柄剑,磨砺得更纯粹!更凝练!更无坚不摧!”
“基础…并非无用!在这真界的本源压力下,唯有回归最纯粹的基础,凝聚所有力量于一点,摒弃一切花哨,才能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锋芒!就像…就像那基础剑诀中的‘刺’!凝全身之力于一点,无我无他,唯有一往无前!”
这个念头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他所有迷茫的前路!一股难以言喻的通透感席卷全身!过去强行吸纳、略显虚浮的真元,在这生死顿悟的刺激下,竟被那狂暴的真界灵气强行压缩、提纯!丹田内那颗“真种”猛地一震,散发出比之前凝练数倍的光芒,一股新生的、更为精纯坚韧的力量,混合着不屈的意志和豁然开朗的明悟,瞬间贯通了原本滞涩的经脉,强行压下了胸口的剧痛!
虽然重伤依旧,但一股前所未有的锐利气势,却从他那嵌在岩壁中的残破身躯里,猛然勃发而出!那双被血水模糊的眼睛,骤然睁开,射出两道如同实质、燃烧着不屈与决绝的锐利光芒!死死锁定了泉眼旁那个高大凶戾的身影!
“嗯?”
正准备迈步走向泉眼、享受胜利果实的墨鳞,脚步猛地一顿。他那双冰冷的竖瞳骤然收缩,如同被针刺了一下,死死盯住远处岩壁中那个本该彻底废掉的身影。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刚才那一掌,他虽未尽全力,但也足以将寻常真种初期的修士拍成肉泥!可那个气息污浊、弱小的外来者,不仅没死,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竟让他感到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威胁感?就像一根被压弯到极限、即将反弹的毒针!
“怎么可能?”墨鳞心中惊疑不定,随即被一种被冒犯的暴怒取代,“装神弄鬼的废物!给我彻底死透!”
他绝不允许一个被他视为蝼蚁的东西,还能在他面前挣扎!这对他墨鳞的威严是赤裸裸的挑衅!杀意瞬间沸腾,再无任何保留!
“死!”
墨鳞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整个魁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射出!这一次,他双掌齐出!掌心瞬间凝聚起浓郁如墨的乌光,乌光之中隐隐有狰狞的蛟龙虚影翻腾咆哮,散发出撕裂魂魄、腐蚀万物的凶戾气息!正是他赖以成名的杀招——“墨蛟裂魂爪”!
双爪撕裂空气,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尖啸,带着毁灭性的力量,一爪直取刘周头颅,一爪掏向他的心窝!速度快如闪电,狠辣绝伦,务求一击毙命,将这诡异的虫子彻底碾成齑粉!
爪风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将刘周周围龟裂的岩石再次压得粉碎,空气粘稠得如同泥沼!
“墨老大动真格的了!”枯瘦老者眼中鬼火一跳,带着一丝忌惮。
妖娆女子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七彩翎羽下意识地握紧。墨鳞这含怒一击,威力非同小可。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刹那!
岩壁深坑中,刘周染血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唯有极致的冷静和一种近乎燃烧的疯狂!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锁定着墨鳞撕裂而来的双爪轨迹,仿佛世间万物都已消失,眼中只剩下那两点急速放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乌光!
就是现在!
“喝啊——!”
一声压抑到极点、如同困兽濒死反击的嘶吼从刘周喉咙深处爆发!这吼声带着血沫,却充满了不屈的意志!
他全身仅存的所有力量——刚刚被真界灵气强行压缩提纯的真元、被不屈意志点燃的生命潜能、还有那豁然开朗、洞悉了力量本质的明悟——在这一瞬间,被他以最原始、最决绝的方式,疯狂地、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手中那柄陪伴他许久的凡铁长剑之中!
没有繁复的招式!没有玄奥的变化!甚至没有华丽的剑光!
只有最基础、最纯粹、最本质的——刺!
基础剑诀第一式——直刺!
但这一刺,却凝聚了他此刻的全部!意志!生命!以及对这真界狂暴灵气最深刻的领悟——凝练!压缩!爆发!超越极限!
“嗡——!”
凡铁长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剧烈悲鸣,剑身瞬间变得通红滚烫,仿佛随时会融化!一道凝练到极致、炽热到极点的微弱赤红光芒,如同在无边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星火,在剑尖前方不足一寸之处汇聚!这点星火微小,却蕴含着一种洞穿一切、焚灭万物的恐怖意志!
它不再试图“适应”真界狂暴的灵气乱流,而是强行凝聚、压缩、引导!将那沉重的灵气也化作了自身锋芒的一部分!
星火虽微,其志燎原!
“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如同烧红烙铁刺入牛油的声音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墨鳞那狰狞凶残、带着必杀之意的脸上,志在必得的狞笑瞬间僵住,随即被一种极致的、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他感觉到自己那足以撕裂精金、腐蚀神魂的“墨蛟裂魂爪”,在触碰到那一点微弱赤芒的刹那,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凝聚的乌光蛟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瞬间溃散!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度凝聚、极度锋锐、带着焚灭意志的恐怖力量,如同烧红的细针,轻易地洞穿了他引以为傲的墨蛟鳞甲护体真元,无视了他覆盖着鳞片的坚韧皮肤,精准无比地——
从他的咽喉正中,一穿而过!
快!快到超越了思维!
墨鳞甚至没能感觉到太多的痛苦,只觉得喉咙一凉,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和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前冲的魁梧身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硬生生停在刘周身前不足三尺之处。双爪上凝聚的恐怖乌光迅速黯淡、消散。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咽喉。
一个小小的、前后通透的焦黑孔洞,正出现在他青黑色的喉结下方。没有鲜血喷溅,伤口边缘的皮肉和鳞片被瞬间的高温灼烧碳化,散发着缕缕青烟和焦糊的气味。一股精纯而狂暴的异种真元,正顺着那个小小的孔洞,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如同燎原的星火,所过之处,经脉枯萎,生机被迅速焚灭!
“呃…嗬嗬…”墨鳞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竖瞳中的凶光彻底被无边的恐惧和茫然所淹没。他艰难地抬起头,死死盯着近在咫尺、浑身浴血、眼神却锐利如剑的刘周,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这个被他视为蝼蚁的存在。
“你…你…”他张着嘴,鲜血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涌出,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碎块,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极度的惊骇和无法理解,“…竟能…杀我…”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生命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飞速流逝。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他。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一个恶毒的念头支撑着他,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怨毒地盯着刘周,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
“…玄…玄阴宗…不会…放过…你…”
话音未落,他那高大魁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随即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向后栽倒,重重地砸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埃。那双死不瞑目的竖瞳,依旧残留着无法置信的惊恐,空洞地望向血红色的天穹。
死寂!
山谷中只剩下泉眼汩汩的翻涌声和血月无声的注视。
枯瘦老者和那妖娆女子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如同两尊拙劣的泥塑。前一刻还张狂的嘲讽、恶毒的戏谑,此刻全部冻结在脸上,只剩下无边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气息微弱、被墨鳞老大一掌拍飞、如同死狗般嵌在岩壁里的外来者…那个被他们视为随手可灭的蝼蚁…竟然…竟然只用了一剑!?那是什么剑?毫无光华,毫无气势,就是最简单、最基础的一刺!竟然就洞穿了墨鳞老大那足以硬抗真种后期攻击的墨蛟鳞甲?洞穿了他的咽喉?!
墨鳞老大…死了?真种中期巅峰的墨鳞老大…就这么死了?死在一个气息明显还停留在真种初期、重伤垂死的外来者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