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坠星城起·拳镇真界(第3页)
整个十字路口,只剩下雷蒙暴怒的余音在回荡,以及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人群。一个重伤垂死的“天弃者”,竟然在城卫军队长眼皮底下,被神秘人救走了!这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必将在这混乱的坠星城底层,掀起更大的波澜。
坠星城深处,远离喧嚣主街的某个角落。这里是城市巨大结构投下的阴影之地,是废弃管道、锈蚀金属塔架和年代久远、早已停止运转的巨型能量节点构成的迷宫。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锈蚀金属和某种陈年能量残渣混合的怪异气味,光线昏暗,只有远处城市主体透来的微弱光芒,勾勒出巨大、扭曲的机械轮廓。
空间无声地扭曲了一下,如同平静水面投入一颗石子荡开的涟漪。一个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身影凭空出现,正是刘周。他如同被无形之手粗暴地抛出,重重摔在冰冷、布满油污和金属碎屑的地面上,溅起一片灰尘。
“唔……”剧烈的撞击牵动了全身的伤势,刘周闷哼一声,又是一口淤血涌上喉头。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但右臂骨裂的剧痛和体内那股冰冷异种真力的肆虐,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再次昏厥过去。
“别乱动,小子。骨头断了三根,内脏移位,经脉还被雷蒙那家伙的‘碎钢劲’搅得一塌糊涂。乱动,死得更快。”那个苍老沙哑、带着市侩油滑的声音,在他头顶不远处响起。
刘周强忍着眩晕和剧痛,艰难地抬起头。
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到一个身影。那是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头,穿着一身灰扑扑、油腻腻、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袍子,袍子的款式古怪,既不像武者劲装,也不像术士法袍,倒像个拾荒的。老头脸上皱纹深刻,如同风干的橘子皮,一双小眼睛却异常晶亮,闪烁着与其外貌截然不同的精明和洞察,此刻正带着几分戏谑和审视,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刘周。他手里还捏着一张边缘焦黑、灵气尽失的灰色符纸残片,显然就是刚才用于空间挪移的符箓。
“你…你是谁?”刘周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警惕。他体内的真力虽然微弱混乱,却本能地凝聚起来,防备着这个神秘莫测的老头。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老家伙救他,绝对有所图谋!
“啧啧,瞧瞧这眼神,跟赤荒原上那些没驯化的‘刺脊兽’似的。”老头撇撇嘴,丝毫没有“救命恩人”的自觉,反而像在打量一件刚淘换到手的、有瑕疵的旧货。“老头子我姓吴,认识的人都叫我‘老鼬’,你也可以这么叫。至于我是谁?”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一个在这坠星城底层混口饭吃,偶尔也做点‘风险投资’的老家伙罢了。”
“为什么…救我?”刘周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牵动着内腑的剧痛。他不相信天上掉馅饼,尤其是在这弱肉强食、危机四伏的真界。
“为什么?”老鼬蹲下身,凑近了些,那双晶亮的小眼睛几乎要贴到刘周脸上,仔细嗅了嗅,像是在确认什么。“因为你小子值钱啊!‘天弃者’!还是能一拳轰飞铁熊巴隆、硬接雷蒙那铁疙瘩一拳不死的‘天弃者’!新鲜出炉,热乎着呢!”他搓了搓枯瘦的手指,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如同商人看到奇货的光芒。“落到雷蒙手里,你顶多被炼成一颗‘人丹’,或者送去某个实验室被切片研究,榨干最后一点价值。但落到老头子我手里嘛…”他拖长了音调,卖了个关子。
刘周的心沉了下去,眼神更加冰冷。果然!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老鼬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摆摆手,“老头子我虽然爱财,但更惜命,也讲究点长远投资。把你卖给那些邪门歪道或者城卫军上头的大人物,固然能得一笔快钱,但风险太大,容易把自己也搭进去。”他指了指刘周腰侧那道深可见骨、还在渗血的伤口,“而且,你小子这股子狠劲和…嗯…有点特别的悟性,就这么被糟蹋了,可惜。”
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布袋,从里面倒出两枚东西。一枚是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碧绿光晕的丹药,药香清冽,一出现就驱散了周围那股污浊的空气。另一枚,则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甚规则的灰白色玉片,玉质粗糙,毫不起眼,表面似乎还沾着点泥。
“喏,”老鼬把两样东西抛到刘周面前的地上,“碧玉生肌丹,上好的疗伤药,治你的外伤内伤,压制雷蒙那‘碎钢劲’的余毒。这玩意儿可不便宜,算我借你的,以后得还!”他又踢了踢那块灰白玉片,“这个,算是我‘风险投资’的本钱。里面有份地图,还有个地址。等你伤好了,能动了,按图索骥来找我。记住,只准你一个人来,别带尾巴,否则…嘿嘿,后果自负。”
刘周看着地上那枚散发着诱人药香的碧绿丹药,又看了看那块粗糙的玉片,眼神剧烈变幻。丹药是救命稻草,但这老家伙的条件……是另一个未知的陷阱?
“怎么?怕我下毒?”老鼬嗤笑一声,捡起那枚碧玉生肌丹,屈指一弹,丹药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刘周因为剧痛而微微张开的嘴里。“老头子我要弄死你,刚才不救你就行了,费这劲?”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甘冽、蕴含着庞大生机的暖流瞬间涌入喉咙,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腰侧那道狰狞的伤口传来阵阵清凉麻痒,流血瞬间止住。体内肆虐的“碎钢劲”如同遇到了克星,被那股温和却坚韧的药力包裹、消融。碎裂的臂骨处传来细微的酥麻感,错位的脏腑也在药力的滋养下缓缓归位。虽然剧痛仍在,但那种濒死的虚弱感正在快速消退!
这丹药,效果惊人!绝非寻常之物!刘周震惊地看向老鼬。
“药效不错吧?说了是上等货!”老鼬拍拍手站起来,仿佛做了一笔微不足道的小买卖。“赶紧炼化药力,这鬼地方虽然偏僻,但也不是绝对安全。雷蒙那家伙丢了要犯,这会儿肯定像被踩了尾巴的疯狗,满城搜捕呢。”他转身,那干瘦的身影眼看就要融入旁边巨大管道的阴影里。
“等等!”刘周强撑着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气息稳了一些,“地址…地图…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阴影边缘,老鼬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有那油滑市侩的声音飘了回来,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做什么?当然是做买卖!一个‘天弃者’想在这真界活下去,还想变强…光靠躲在这垃圾堆里舔伤口可不行。你需要一个‘身份’,一条‘路’。而我老鼬…恰好知道一条路,一条又黑又窄、但或许能让你爬上去的路。”
“小子,记住我的话。伤好了,来找我。带上你的命,还有…你那点与众不同的‘悟性’。我们谈谈价钱。”
话音落下,老鼬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晃,彻底消失在错综复杂的金属管道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块灰白色的粗糙玉简,静静地躺在刘周面前布满油污的地面上。
四周重新陷入昏暗和死寂,只有远处坠星城主体传来的、永恒不变的沉闷嗡鸣。空气中机油和锈蚀的味道依旧浓烈。
刘周躺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感受着体内碧玉生肌丹化开的磅礴药力,如同温暖的泉水冲刷着千疮百孔的河床,滋养着濒临枯竭的生命力。腰侧的伤口传来阵阵清凉的麻痒,深可见骨的创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结痂。体内雷蒙留下的那股冰冷霸道、如同无数细小钢针般肆虐的“碎钢劲”,在那温和却坚韧的药力包裹下,如同残雪遇到骄阳,正被一丝丝地消融、拔除。碎裂的臂骨处传来清晰的酥麻感,错位的内腑也在药力的引导下缓缓归位。剧痛依旧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但那股令人窒息的虚弱感和死亡的阴影,却随着药力的扩散而迅速消退。
这丹药…效果强得可怕!绝非坠星城底层能轻易弄到的东西。那个自称老鼬的神秘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头?随手就给出如此珍贵的丹药,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风险投资”?
他艰难地挪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指尖触碰到那块灰白色的粗糙玉片。玉片入手冰凉,质感粗糙,甚至有些硌手,上面还沾着点灰尘和油污,实在看不出任何神异之处。老鼬最后的话语在脑海中回荡——“一条又黑又窄、但或许能让你爬上去的路”、“带上你的命,还有你那点与众不同的‘悟性’”。
身份?道路?刘周咀嚼着这两个词。在真界,他就是一个没有根脚、没有来历、甚至被天地法则所排斥的“天弃者”!如同无根浮萍,如同行走在阳光下的影子。没有身份,寸步难行,随时可能被城卫军、被各种势力像碾死臭虫一样清理掉。而道路…变强的道路。在囚笼小世界,他是至尊,道路清晰可见。可在这浩瀚无边的真界,他渺小如尘埃,前路茫茫,甚至不知该向何处挥拳。双修功法?那曾经让他快速崛起的捷径,在真界这更为浩瀚的法则面前,其局限性和可能带来的巨大隐患,早已让他心生警惕,甚至在赤荒原的挣扎中,他已开始本能地疏远。单凭自身悟性去参透天地?这条路,艰难百倍,荆棘密布,却似乎……是唯一能通往真正巅峰的正途?
老鼬看穿了他的“天弃者”身份,似乎也隐约察觉到了他正在尝试摆脱对双修功法的依赖、转向纯粹武道参悟的挣扎?这老家伙的眼力,毒辣得可怕!
他将玉片紧紧攥在手心,粗糙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这疼痛,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几分。不管老鼬有何图谋,至少目前,对方给了他喘息的机会,给了他疗伤的丹药,甚至可能…给了他一个活下去、寻求身份和道路的契机。这就够了。在赤荒原,为了一口水,一块能补充能量的凶兽肉,他都能与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怪物搏命。现在,一个机会摆在眼前,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更深的陷阱,他也必须去闯!他没有选择!
变强!活下去!踏上巅峰!这个信念,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火焰,从未熄灭,反而在绝境中燃烧得更加炽烈!
刘周闭上眼睛,不再去思考老鼬的意图,不再去想坠星城的追捕,甚至暂时忘却了身体的剧痛。他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体内,全力引导着碧玉生肌丹那磅礴精纯的药力,加速修复着受损的躯体。每一次呼吸,都贪婪地汲取着这真界污浊空气中蕴含的、远比赤荒原“温顺”一些的天地元气,运转着那套在生死搏杀中领悟、初步适应了真界狂暴法则的行功法门。
淡金色的真力,微弱却无比坚韧,如同涓涓细流,在药力的滋养下,于破损的经脉中艰难地重新流淌起来,一点点驱逐着雷蒙留下的冰冷异力,修复着裂痕。每一次真力的流转,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但他紧咬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却始终没有停下。
时间在昏暗的废弃角落无声流逝。远处坠星城永恒的嗡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半天。当体内最后一丝顽固的“碎钢劲”被药力彻底化去,当碎裂的臂骨在药力催动下初步接续、传来稳固的支撑感时,刘周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布满血丝,却褪去了重伤时的浑浊与虚弱,重新变得锐利、冰冷,如同淬火的寒铁!深处,那不屈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挣扎着,用左臂支撑着身体,缓缓地、一寸寸地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每一次动作都牵动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硬是凭着非人的意志,稳稳地坐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腰侧,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带着碧玉光泽的血痂,内里传来新肉生长的麻痒。右臂虽然依旧无力,但骨骼的裂痕已被药力暂时稳固住,只要不进行剧烈搏杀,日常行动已无大碍。体内的真力虽然依旧虚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已重新凝聚,在经脉中缓缓流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凝练感。
他摊开左手掌心,那块灰白色的粗糙玉片静静躺在那里。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机油和铁锈味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刺激着神经。精神凝聚,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微弱的神念,如同探针般,缓缓刺向掌心的玉片。
没有预想中的阻碍或反噬。神念轻易地融入了玉片之中。
嗡!
一股信息流瞬间涌入刘周的意识。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异常清晰、如同烙印在脑海中的立体地图!地图描绘的正是庞大复杂如同迷宫的坠星城,但视角极其独特,仿佛是从城市最底层的、那些废弃管道和支撑结构的角度向上仰望。无数纵横交错的线条,代表着废弃的能量通道、维修甬道、排水暗渠,构成了一张繁复无比的地下网络。一条极其曲折、断断续续、用黯淡的红色光点标记出的路径,在复杂的地下网络中蜿蜒穿行,最终指向城市深处某个偏僻的区域。路径的终点,是一个不断闪烁的、小小的黑色齿轮标记。
坠星城地下结构图!而且是最隐秘、最不为人知的废弃通道!刘周心中凛然。这老鼬对坠星城的了解,深得可怕!连这种地方都摸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一段简短的信息伴随着地图浮现:
“齿轮标记处。三日后的子时,过时不候。”
“来时抹掉尾巴。若带人来,或泄露此地,后果自负。——老鼬”
信息消失。脑海中的地图和黑色齿轮标记却清晰无比地留存下来。
刘周收回神念,看着掌心粗糙的玉片,眼神凝重。三日后的子时…齿轮标记…老鼬的巢穴?或者说,是他进行“交易”的地方?
他将玉片紧紧攥住,粗糙的棱角再次硌痛掌心。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巨大废弃金属结构,仿佛要刺破这片阴暗的角落,望向坠星城那庞大、冰冷、危机四伏却又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天空。
三日。
他只有三日时间恢复伤势,隐匿行踪,然后去赴一场吉凶未卜的“约会”。
前路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还是绝境中一线微光?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去。如同在赤荒原,向着那模糊的坠星城轮廓迈出的每一步。
他闭上眼,再次沉入修炼。这一次,更加专注,更加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能量,运转着真力,修复着残躯。淡金色的微光,在他体表极其微弱地明灭着,如同黑暗中一颗倔强不肯熄灭的火种。
坠星城的阴影深处,重伤的孤狼在舔舐伤口,默默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三日后的黑夜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