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汉纪四十四 孝顺皇帝下(第3页)
羌患的燎原之势:羌人的叛乱从“零星反抗”升级为“大规模寇掠”。且冻、傅难种羌因并州刺史来机、凉州刺史刘秉“天性虐刻”而反,攻破金城,寇掠三辅(关中),甚至“烧陇关”。朝廷派马贤率十万人屯汉阳,却因马贤“稽留不进”“珍肴杂遝,儿子侍妾随行”而错失战机。马融、皇甫规先后警告:马贤的拖延会让羌人“侵寇三辅”,其奢靡会导致“将士不堪命”,但朝廷“皆不从”,最终使羌患成为“心腹大害”。
梁商针对匈奴叛乱的策略(“深沟高壁,以恩信招降”“务先所长(守城)以观其变”)本是务实之举,也确实招降了右贤王部万余人,但这种局部成效被整体的军事无能抵消——马贤在西线的拖沓、陈龟在北线的激进,让“招降”的努力沦为“纸上谈兵”。边疆的全面失控,本质是“中央决策失误+地方官暴虐+将领无能”的叠加结果,而这三者的根源,都指向朝廷的腐败:来机、刘秉靠关系上位,马贤因资历被偏袒,陈龟虽有勇却无谋,真正有远见的马融、皇甫规反被忽视。
士大夫的预警与朝廷的迟钝:理性声音的边缘化
这一时期,士大夫的预警如同“末世警钟”,却始终无法穿透权贵的壁垒。
马融弹劾马贤:作为武都太守,他目睹羌人叛乱的蔓延,直言马贤“处处留滞”会让羌人“漏出其后,侵寇三辅”,甚至主动请缨“用关东兵五千,三旬必克”,展现出军事才能与担当。但朝廷对其建议“不从”,反而纵容马贤继续屯兵不前。
皇甫规预判溃败:安定人皇甫规仅为布衣,却能“审其必败”,上书揭发马贤“不恤军事”的弊端,却同样被无视。这种“草泽之见”胜过“庙堂之策”的反差,暴露了东汉选官制度的僵化——人才的升降不取决于能力,而取决于与外戚、宦官的关系。
梁商的有限清醒:作为大将军,梁商至少意识到“虚内给外,非中国之利”,主张对匈奴“以守为攻+招降”,反对盲目用兵。他写给马续的信(“强弩乘城,坚营固守,以待其衰,中国之所长”),准确把握了汉与匈奴的优劣对比。但他的局限在于:既不敢触动马贤等旧将的利益(明知其老却无法更换),也无力约束来机、刘秉等酷吏,最终只能“以文书谋策”而无法左右战局。
士大夫的无力,本质是“制度性失语”:他们的谏言缺乏畅通的上传渠道,即便抵达皇帝案头,也会被外戚、宦官的意见淹没。马融、皇甫规的预警越精准,越反衬出朝廷的迟钝与腐朽。
灾异与应对:从“天人感应”到“麻木不仁”
永和四年三月、五年二月的两次京师地震,以及五年五月的日食,在“天人感应”的语境下本应引发深刻反思,但朝廷的应对仅有“赦天下”(四年四月)的形式主义动作,无任何实质改革。这种“灾异脱敏”现象,标志着东汉皇权的“合法性叙事”已趋于破产——当皇帝和权贵不再相信“天谴”的威慑,当士大夫的“借灾言政”失去效力,这个王朝便只剩下“得过且过”的苟延残喘。
结语:溃败的加速度与无可挽回的颓势
永和四至五年的两年,是东汉边疆体系全面崩溃的起点。匈奴、羌人、乌桓的多线叛乱,并非单纯的“外族入侵”,而是内部治理失败的“外部爆发”——地方官的暴虐逼反了顺民,将领的无能纵容了叛乱,朝廷的昏聩错失了平叛时机,而这一切的背后,是外戚与宦官对权力的垄断,是选官制度对人才的排斥。
梁商的“守成之策”、马融的“主动出击之请”、皇甫规的“溃败预警”,都证明东汉并非没有破局的智慧,却因制度的腐朽而无法施行。当“正确的策略”被“错误的人”否决,当“局部的清醒”无法对抗“整体的昏聩”,东汉的灭亡便不再是“意外”,而是“历史的必然”。永和五年的冬天,当羌人“烧陇关”、匈奴寇掠四州时,这个王朝的命运,早已写在了漫天烽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