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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邵陵厉公下(第3页)

费祎之死直接改变了蜀汉的战略走向。这位主张稳健保守的执政者去世后,主战派姜维得以放开手脚推行北伐政策,蜀汉从此进入战略冒进期,加速了国力的消耗。

担当的智慧:司马师的危机处理艺术

面对东关之败和胡族叛乱的接连挫折,司马师展现出的领导智慧令人瞩目。在朝议欲贬黜诸将时,他主动承担责任:"我不听公休,以至于此。此我过也,诸将何罪!"仅削去弟弟司马昭的爵位以示惩戒;当并州胡族因远役惊反时,他再次引咎自责:"此我过也,非陈雍州之责!"

习凿齿对此评价甚高:"司马大将军引二败以为己过,过消而业隆,可谓智矣。"这种将失败归咎于己的担当,与"讳败推过,归咎万物"的平庸领导者形成鲜明对比。司马师的做法不仅稳定了军心士气,更赢得了士大夫阶层的认同,为司马氏家族巩固权力奠定了重要基础。

在权力斗争激烈的曹魏政权中,司马师的担当并非单纯的道德选择,而是极具政治智慧的策略。通过主动承担责任,他既消解了朝野的不满情绪,又树立起宽仁厚责的领袖形象,更借机整合了军事指挥体系,将诸葛诞、毋丘俭等重要将领重新部署,强化了对地方军事力量的控制。

自负的陷阱:诸葛恪的战略冒进与覆灭伏笔

东关之战的胜利让诸葛恪陷入了致命的自负。这位受托孤之重的吴国道辅大臣,在取得"非常之功"后,不顾国力损耗与朝野反对,执意发动二十万大军北伐,上演了一场由盛转衰的历史悲剧。

诸葛恪的战略论证看似有理有据,他以秦并六国的历史为例,强调"有仇而长之,祸不在己,则在后人"的远虑,批评反对者"不知虑其大危而爱其小勤"。但这种宏大叙事忽略了关键的现实条件:吴国经过连年征战已"民疲力屈",曹魏虽有权力更迭但根基未摇,而吴军对新城的强攻陷入了消耗战的泥潭。

更致命的是诸葛恪对不同意见的压制。丹杨太守聂友的友善劝谏被他以"未见大数"驳回;重臣滕胤援引伊尹、霍光的典故劝其"案甲息师",反被斥责为"怀居苟安者";中散大夫蒋延因固争被直接"扶出"。这种刚愎自用的态度,使他逐渐脱离了统治基础,陷入了信息茧房。

新城之战的过程充分暴露了诸葛恪军事指挥的缺陷。他无视士兵疲劳、疾病流行的现实,甚至将报告病情者视为欺诈,导致"病者太半,死伤涂地"却无人敢言。当朱异提出不同意见时,他竟"立夺其兵";蔡林献策不被采纳后被迫降魏。这种赏罚失当、拒谏饰非的行为,彻底瓦解了军队的战斗力。

诸葛恪的失败印证了张缉"威震其主,功盖一国,求不得死乎"的判断。他在回师后仍"晏然自若",甚至"图起田于浔阳",对朝野上下的怨声载道视而不见,最终为自己的自负付出了生命代价。这场失败不仅削弱了吴国国力,更引发了后续的政治动荡,成为孙权去世后吴国由盛转衰的关键节点。

战略的博弈:三国军事格局的动态平衡

嘉平五年的军事较量,展现了三国后期战略博弈的复杂图景。姜维利用费祎之死的契机,终于实现了大规模北伐的夙愿,"将数万人出石营,围狄道"。他试图"诱诸羌、胡以为羽翼",经营陇以西地区的战略构想,延续了诸葛亮时期的西部开拓策略,但受制于蜀汉有限的国力,最终因"粮尽退还"。

而诸葛恪二十万大军的北伐,与姜维的军事行动形成了某种战略呼应,但由于双方缺乏有效协同,未能对曹魏形成真正威胁。曹魏方面则展现出成熟的应对策略:司马师采纳虞松的建议,对东线吴军采取"坐守新城"的疲敌战术,对西线蜀军则"倍道急赴,出其不意",最终实现了两线作战的成功防御。

新城守将张特的"诈降"之计,成为这场军事博弈的精彩插曲。他利用曹魏法律中"被攻过百日而救不至者,虽降,家不坐"的规定,以九十余日的守城记录为基础,通过假意投降争取时间修补城防,最终挫败了吴军的强攻。这一事件既展现了基层将领的智慧,也反映了吴军攻坚能力的不足和军纪的松懈。

历史的镜鉴:权力运作的底层逻辑

嘉平五年的历史事件,集中展现了权力运作的核心规律。司马师通过"引过自咎"的政治智慧巩固权力,诸葛恪因"刚愎自用"的决策失误丧失人心,费祎因"泛爱不疑"的性格缺陷招致杀身之祸,三位关键人物的不同选择导致了截然不同的命运结局。

习凿齿的评论"君人者,苟统斯理而以御国,行失而名扬,兵挫而战胜,虽百败可也",揭示了领导力的本质:领导者的责任担当比具体成败更重要。司马师的成功与诸葛恪的失败形成鲜明对比,印证了"过消而业隆"的政治智慧——承认错误反而能消解矛盾、凝聚力量,而掩盖错误只会加剧离心离德。

从宏观视角看,这一年的事件标志着三国格局的微妙变化:曹魏通过危机处理强化了内部整合,司马氏家族地位更加稳固;蜀汉失去了稳健派领袖,开始走向战略冒进;吴国经历了短暂的军事辉煌后迅速衰落。这些变化共同指向了一个历史趋势:三国鼎立的平衡正在被打破,统一的曙光已在历史的地平线隐约显现。

嘉平五年的风云变幻警示后人:在权力的游戏中,性格即命运,气度定成败。领导者的胸襟与智慧,往往比具体的谋略更能决定最终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