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烈祖明皇帝中之上(第2页)
十一月庚寅日,陈思王曹植去世。
十二月,皇帝回到许昌宫。
侍中刘晔深受皇帝亲近和重用。皇帝打算讨伐蜀汉,朝廷内外大臣都说不行。刘晔进宫和皇帝商议时,就说可以讨伐;出来和大臣们说,又说不行。刘晔这人有胆有谋,说什么都头头是道。中领军杨暨是皇帝的亲信大臣,也很敬重刘晔,但他坚持认为不能讨伐蜀汉,每次从宫里出来,都会去刘晔那儿,刘晔也跟他讲不能讨伐的道理。后来杨暨和皇帝讨论伐蜀的事,杨暨极力劝谏,皇帝说:“你就是个书生,哪懂军事!”杨暨谢罪说:“我说的确实不值得采纳,但是侍中刘晔,他是先帝的谋臣,也常说蜀汉不能讨伐。”皇帝说:“刘晔跟我说可以讨伐。”杨暨说:“可以把刘晔召来对质。”皇帝下诏把刘晔召来,问他,刘晔却始终不说话。后来刘晔单独见到皇帝时,责备皇帝说:“讨伐一个国家,这是重大决策,我能参与这样的大事,常常担心说梦话泄露出去加重我的罪过,哪敢跟别人说啊!用兵是讲究诡诈的,军事行动没开始前,越保密越好。陛下这么明显地泄露出去,我担心敌国已经知道了。”于是皇帝向他道歉。刘晔出来后,又责备杨暨说:“钓鱼的人钓到大鱼,就先放线跟着它,等能控制住了再拉,那就没有钓不上来的。君主的威严,难道只像条大鱼吗!你确实是个正直的臣子,但你的计策不可取,不能不深思啊。”杨暨也向他道歉。有人跟皇帝说:“刘晔不忠诚,他善于观察陛下您的心意然后迎合。陛下您可以试着和刘晔说话,都用相反的意思问他,如果他的回答都和您问的相反,那就说明他总是迎合您的圣意。如果每次回答都和您问的相同,刘晔的真实心思就再也藏不住了。”皇帝照这话去试探刘晔,果然发现了他的真实情况,从此就疏远他了。刘晔于是精神失常,被调出京城任大鸿胪,最后忧郁而死。
《傅子》说:巧妙的欺诈不如笨拙的诚实,这是真的啊!以刘晔的聪明才智和权谋,要是能秉持道德仁义,践行忠诚守信,古代的大贤之人,又怎么能超过他呢!只依靠自己的才智,不注重真诚,对内失去君主的信任,对外被世俗困扰,最终危及自身,难道不可惜吗!
刘晔曾经诬陷尚书令陈矫专权,陈矫害怕,把这事告诉了儿子陈骞。陈骞说:“主上圣明,父亲您是大臣,现在就算和皇上意见不合,最多也就是当不了三公而已。”过了几天,皇帝果然不再追究。
评论
公元232年,即曹魏太和六年、东吴嘉禾元年,三国鼎立的格局已进入相对稳定期,但各方势力的暗流涌动与统治阶层的决策博弈,仍在这一年留下了诸多值得深思的历史印记。透过《资治通鉴》对这一年的记载,我们能清晰看到权力运作中的情感失度、战略短视与人性博弈,这些历史片段至今仍具现实镜鉴意义。
帝王情感与礼制秩序的冲突
曹魏明帝曹叡在这一年经历了丧女之痛,却由此引发了一场礼制与情感的激烈碰撞。其爱女曹淑夭折后,曹叡不顾“八岁下殇,礼所不备”的传统礼制,执意以成人之礼厚葬,不仅追谥封号、建立庙宇,甚至要亲自送葬,此举完全突破了当时的礼仪规范。司空陈群与少府杨阜的劝谏尖锐而恳切,他们指出文皇帝(曹丕)与武宣皇后(卞太后)崩逝时明帝都未送葬,正是为了国家社稷的稳定,如今却为幼童打破制度,既不合礼法,又耗费民力。
这场冲突暴露出帝王权力与传统礼制的深层张力。曹叡的行为本质上是将个人情感凌驾于国家制度之上,其“举朝素衣,朝夕哭临”的安排,实质是以皇权强行改变社会运行规则。更值得注意的是,他借“避衰”之名举宫迁往许昌的决定,进一步将个人情绪转化为国家行动,导致“公私烦费,不可计量”。这种因私人情感而动摇国本的决策模式,反映出曹魏中后期皇权扩张对传统政治理性的侵蚀,也为后来的政治动荡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