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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世祖武皇帝中(第2页)

闰月丙子日,广陆成侯李胤去世。

齐王司马攸的品德和威望越来越高,荀勖、冯紞、杨珧都很讨厌他。冯紞对皇帝说:“陛下您下诏让诸侯回自己的封国,应该从关系亲近的开始。关系最亲近的就是齐王了,现在却唯独让他留在京城,这合适吗?”荀勖也说:“朝廷内外的官员都向着齐王,陛下您百年之后,太子恐怕就没法继位了。陛下您可以试着下诏让齐王回封国,肯定满朝大臣都会觉得不行,到时候就证明我说的没错了。”皇帝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冬天,十二月甲申日,皇帝下诏说:“古代诸侯有九命之尊,有的入朝辅佐朝政,有的出京镇守一方,道理是一样的。侍中、司空齐王司马攸,辅佐朝廷,立下大功,为王室辛勤操劳,现在任命他为大司马、都督青州诸军事,侍中职位不变,再给他增加崇高的礼仪,相关部门详细按照旧制执行。任命汝南王司马亮为太尉、录尚书事、领太子太傅,光禄大夫山涛为司徒,尚书令卫瓘为司空。”

征东大将军王浑上书,说:“司马攸跟您关系亲近,品德又高尚,和周公差不多,应该留在朝廷辅佐,参与政事。现在让司马攸去封国,只给他一个都督的虚号,却没有掌管军事、治理地方的实权,这样就违背了兄弟之间深厚的情义,恐怕不符合陛下您追述先帝和文明太后对待司马攸的本意呀。要是因为他是同姓就过于宠爱,确实可能有像吴、楚那样叛乱的隐患,但是汉朝的吕、霍、王氏这些外戚,又是什么情况呢!从古到今,不管什么事,只要处理不好轻重,就可能有危害,关键是要走正道,任用忠良之人。要是靠耍心眼猜疑别人,就算是亲人也会被怀疑,那对关系疏远的人,又怎么能放心呢!我觉得太子太保这个职位空缺,应该让司马攸留下来担任,和汝南王司马亮、杨珧一起处理朝廷事务。他们三个人地位相当,足以互相制衡,既不会出现权力失衡、互相倾轧的情况,又能体现陛下对亲人的关爱和庇护,这才是最完美的办法。”于是扶风王司马骏、光禄大夫李憙、中护军羊琇、侍中王济、甄德等人都恳切地劝谏皇帝。皇帝全都不听。王济让他妻子常山公主和甄德的妻子长广公主一起进宫,磕头哭着请求皇帝留下司马攸。皇帝生气了,对侍中王戎说:“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儿,现在让齐王出京,本来就是我家的家事,甄德、王济居然接二连三地派他们老婆进宫来哭哭啼啼的!”说完就把王济调出京城,去做国子祭酒,把甄德调去做大鸿胪。羊琇和北军中候成粲商量着要去见杨珧,然后亲手杀了他。杨珧知道了这个事儿,就称病不出门,还暗示有关部门上奏弹劾羊琇,羊琇因此被贬为太仆。羊琇又气又恨,最后生病死了。李憙也因为年纪大了,辞去官职,后来在家中去世。李憙在朝廷的时候,对亲戚朋友,都是和他们分享衣食,但从来没有利用职权给他们谋过一官半职,大家都因此称赞他。

这一年,散骑常侍薛莹去世。有人问吴郡的陆喜:“薛莹在吴国的士人里,能排第一吗?”陆喜说:“薛莹也就排在四五名左右,哪能排第一呢!孙皓那么昏庸无道,吴国的士人里,能隐藏自己的才能,不出来做官的,这是第一等;能避开高位,安于卑职,靠俸禄维持生计的,这是第二等;能刚正不阿,一心为国,坚持正义不害怕的,这是第三等;能审时度势,适时提出一些小建议,对国家有点帮助的,这是第四等;能温和恭敬,谨慎行事,不阿谀奉承的,这是第五等。再往后的,就不值得一提了。所以那些上等的士人大多选择隐退,远离悔恨和灾祸;中等的士人虽然有了名声和地位,却容易招来祸端。看看薛莹一生的表现,又怎么能排第一呢!”

【内核解读】

太康三年(公元282年),正值西晋灭吴统一全国后的第三年,表面上呈现出“太康之治”的繁荣景象,但这段史料却如一把手术刀,精准剖开了盛世外衣下的制度痼疾与人性暗流。从君臣对话到权贵争斗,从奢侈之风到储位之争,每一桩史事都折射出西晋王朝由盛转衰的历史必然。

权力场域中的真实镜像:君臣关系的荒诞与清醒

晋武帝司马炎祭祀南郊后的君臣对话,堪称中国历史上最辛辣的“政治评级”现场。当司马炎自信地询问自己可比汉代哪位皇帝时,司隶校尉刘毅直言其“桓、灵”之流,更以“卖官钱入私门”的尖锐对比,戳破了盛世明君的自我幻想。耐人寻味的是司马炎的反应——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以“今朕有直臣”自我解嘲。这种看似宽容的态度,实则暴露了西晋皇权的虚伪性:统治者需要“直臣”的点缀来彰显开明,却绝不真正接纳批评的内核。刘毅的“纠绳豪贵,无所顾忌”与司马炎对羊琇的“白衣领职”形成鲜明对比,权力的双重标准在此显露无遗:律法对权贵而言不过是可伸缩的橡皮筋,所谓“直臣”的存在,终究无法撼动体制性的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