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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中(第2页)

太子苻宏说:“今年岁星在吴地的分野,而且晋朝君主没罪,如果大规模出兵没打赢,恐怕会损了威名,耗尽财力,这就是大臣们担心的原因啊!”苻坚说:“当年我灭燕国,也违背了岁星却打胜了,天道这东西本来就难捉摸。秦朝灭六国,六国的君主难道都暴虐吗!”

冠军将军、京兆尹慕容垂对苻坚说:“弱的被强的吞并,小的被大的吞并,这是自然道理,不难明白。凭着陛下的神武,威名传遍天下,百万大军,满朝都是韩信、白起那样的名将,而小小的江南,竟敢违抗您的命令,难道能留着他们给子孙后代添麻烦吗!《诗经》说:‘出主意的人太多,事情就办不成。’陛下自己拿定主意就行,何必广泛征求朝廷意见!晋武帝平定吴国,就靠张华、杜预两三个大臣而已,如果听了朝廷众人的话,哪能有统一天下的功劳!”苻坚特别高兴,说:“能和我一起平定天下的,就只有你了。”赏赐他五百匹帛。

苻坚一门心思要夺取江东,连觉都睡不好,早早起来就琢磨。阳平公苻融劝谏说:“‘知足就不会受辱,知止就不会危险。’自古以来穷兵黩武的,没有不亡国的。而且我们国家本来是戎狄出身,正统不该归我们。江东虽然弱小得以保存,但它是中华正统,老天爷肯定不会让它灭绝的。”苻坚说:“帝王的命运,哪有一成不变的!只看德行在哪边罢了!刘禅难道不是汉朝的后代吗,最后还不是被魏灭了。你不如我,就是因为你这脑子不会变通!”

苻坚一向信任敬重僧人释道安,大臣们让道安找机会劝劝他。十一月,苻坚和道安同乘一辆车在东苑游玩,苻坚说:“我要和您南游吴、越,在长江泛舟,到海边看看,这不也很快乐吗!”道安说:“陛下顺应天命统治天下,在中原就能控制四方,自然能和尧、舜相比,何必风餐露宿,去经营远方呢!而且东南地势低湿,容易染上恶气,虞舜去了就没回来,大禹去了也没再回去。哪值得劳烦陛下大驾呢!”苻坚说:“上天生下百姓,就为他们设立君主,让君主治理他们,我难道敢怕劳累,让那一方百姓独独享受不到我的恩德吗!真像您说的那样,古代帝王就都不用征伐了!”道安说:“实在不得已的话,陛下应该驻扎在洛阳,派使者先送去书信,众将领率领大军跟在后面,他们肯定会俯首称臣,没必要亲自过长江、淮河啊。”苻坚不听。

苻坚宠爱的张夫人劝谏说:“我听说天地生万物,圣王治天下,都是顺着自然规律来,所以没有不成功的。因此黄帝驯服牛马,是顺着它们的本性;大禹疏通九条河流,挡住九个湖泊,是顺着地势;后稷播种百谷,是顺着时节;商汤、周武王率领天下人攻打夏桀、商纣,是顺着民心。都是顺应规律才能成功,不顺应就会失败。现在朝廷内外的人都说不能伐晋,陛下偏要下定决心去做,我不知陛下是顺应了啥。《尚书》说:‘上天的视听来自百姓的视听。’上天都要顺应百姓,何况人呢!我还听说帝王出兵,一定要上观天道,下顺人心。现在人心已经不向着伐晋了,就请看看天道吧。俗话说:‘鸡半夜叫不利于出兵,狗群嚎叫预示宫室将空,军队一动马匹受惊,军队会失败不归。’从秋冬以来,很多鸡半夜叫,狗群哀嚎,马厩里的马经常受惊,武库的兵器自己发出声音,这些都不是出兵的好兆头啊。”苻坚说:“打仗的事儿,不是女人该插嘴的!” 苻坚最宠爱的小儿子中山公苻诜也劝谏说:“我听说国家兴亡,和是否任用贤人有关。现在阳平公是国家的谋主,陛下却不听他的;晋朝有谢安、桓冲,陛下却要讨伐他们,我实在搞不懂。”苻坚说:“天下大事,小孩子懂啥!”

前秦的刘兰讨伐蝗虫,过了秋冬还没消灭。十二月,有关部门上奏请求把刘兰抓起来送廷尉。秦王苻坚说:“灾祸是上天降的,不是人力能消除的,这是因为我的施政有过失,刘兰有啥罪呢?”这一年,前秦大丰收,上等田地每亩收七十石,下等的三十石;蝗虫没飞出幽州境内,不吃麻和豆类,上等田地每亩收一百石,下等的五十石。

“内核解读”

太元七年(公元382年)的前秦历史,如同一面棱镜,折射出一个强盛帝国由盛转衰的关键轨迹。这一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不仅暴露了前秦内部深层次的矛盾,更预示着苻坚执意伐晋背后潜藏的巨大危机,为淝水之战的惨败埋下了伏笔。

内部反叛:权力结构的隐忧

这一年春天爆发的东海公阳、王皮、周飏谋反事件,看似孤立,实则是前秦权力生态失衡的集中爆发。三人反叛动机各异,却共同指向了前秦统治的结构性缺陷。东海公阳为父复仇的诉求,揭示了苻坚政权合法性建构中的历史遗留问题——尽管苻坚强调“哀公之死不在朕”,但权力更迭中的暴力记忆始终是潜在隐患。王皮“为贫贱图富贵”的直白供述,则暴露了功勋阶层后代的利益分配矛盾,苻坚以“知子莫若父”回应,虽展现宽容却回避了制度性的利益调节机制。周飏“生为晋鬼”的决绝,则反映了前秦对中原士族向心力凝聚的失败,民族认同的裂痕从未真正弥合。